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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身归途

  • 作者:晓晖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6-06 21:3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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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刚下了一场连绵淅沥的秋雨,且一下就是五六天。点点秋雨梳理着花草,打扮着树木,甘霖着田野,浇灌着庄稼,滋润着菜园,清新着村落。滴滴秋雨撒落在大沟小渠,撒落在沃田肥垄,撒落在河道林间,也撒落在村民们愁闷、干枯已久的心田。然而,也正是这场秋雨汇集成了村民们喜悦的海洋和丰收的希望。这场久违的秋雨对于久旱的黄豆来说,无疑是一场及时雨;对于蓝岭村的村民们来说,必然是一场救命雨。

      好久不见雨滴的身影了。蓝岭村所有视田为宝、爱田如命的村民们都在为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干旱而愁眉不展、坐卧不安。眼瞅着棵棵黄豆因得不到雨水的滋润而日渐枯萎焦黄,村民们心似油煎、神如药迷,那一枚枚掉落的豆叶俨然成了村民们在凋落一片片绝望的心情。有人急得捶胸,有人急得跺脚,有人急得汗流,有人急得手搓,有人急得茶饭不思,有人急得无计可施。这会儿没有谁不在默默地祈祷老天爷能格外开恩,赐下一场及时雨,救一救他们心急如焚的心情。

      如今这场秋雨在村民们日思夜想的期待中终于飘飘洒洒而至了,且一下就是好几日,把成片焦黄干裂的土地浇了个“舒服佳”,怎能不乐坏喜极饥渴难耐的村民呢?

      这不?下了几天的秋雨还没停几个时辰,村民们就迫不及待地到田间地头查看黄豆是否有喜人的长势了。

      “老天爷再不给我们施舍恩赐一场雨,今年的秋庄(秋天的庄稼)可要颗粒无收了。”宣告夫妇俩喜笑颜开地对相隔几十米远的奚不断夫妇说。

      “是啊,我都愁死了,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晚上!今年要是没有好收成,我家孩子明年的婚就结不成了。全指望这一季黄豆解决孩子的婚姻大事了。”

      奚不断的儿子奚泉水打算过了年五月一日结婚的,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钞票了!

      “我们农民就是靠老天爷赏口饭吃!现在黄豆正在扬花(村民们把农作物开花的时候称之为“扬花”),正待结果,若是没有这场秋雨,我们全家人的希望也彻底归零了。”

      就在宣告夫妇和奚不断夫妇谈话正酣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孩子们一阵紧张、急促的喊叫声:

      “不好了,宣鹿城(宣告子女中最小的一个。宣告共育有三子、两女:大儿子宣鹏城,二儿子宣鹰城,大女儿宣城凤,小女儿宣城燕)从电线杆上摔下来不省人事了!”

      “快跑回家,喊他爸爸、妈妈过来!”一个孩子冷静地吩咐着。

      “好的,我这就跑回家。”另一个孩子应声答道。

      “你快快的!他恐怕不行了,一动不动的。”

      “宣鹿城鼻孔冒血了!”

      “瞧!他的嘴巴里也渗出血来了!”

      “坏了!他的后脑勺摔电线杆周围的水泥地上去了!”

      “这可怎么办呀!”

      “大家都别慌,那边有大人朝这边飞跑过来了!”

      宣告夫妇听道不远处传来惊恐万状的喊叫声,赶忙丢下攥在手中刚刚从田地里拔起的野草,向孩子围拢的地点飞跑过去。夫妇俩一前一后来到近前,发现仰面朝天躺在地面上的正是他们的小儿子宣鹿城。见此情形,他们顿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宣告的老婆时歆扑倒在儿子的身上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宣告则一把推开时歆,弯腰抱起儿子就朝村卫生室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跑过去。一副十万火急、慌不择路的样子!

      奚不断夫妇也随后来到出事地点,发现宣鹿城摔落成重伤后,奚不断一不停、二不误,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开手扶拖拉机,准备把人运送到镇卫生院抢救。

      可是,宣鹿城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这次凭空飞来的横祸让蓝岭村的村民们无不为之扼腕叹息。宣告夫妇自小儿子出事后,也整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事件发生的始末还要从那日早晨,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着上学说起。

      孩子们周一至周五,每天上午七点半、下午一点半要到离村约有三公里的蓝岭小学去上学,途中会经过一根高达十来米,架设有110kV高压的电线杆。不知什么时候,孩子们发现这根电杆上被搭上了一个喜鹊窝,窝里还育有几只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的小喜鹊。

      大喜鹊飞出去觅食了,几只嗷嗷待哺的小喜鹊则留守在窝里,等待着它们辛勤的父母觅食归来。

      “你听到窝里有小喜鹊的叫声了吗?”

      “没有啊,难道你听到了?”

      “你那什么耳朵,灵敏度这么低,要不要我帮你调节、清空一下。”

      “他的耳朵被塞上鸡毛了,当然听不到!我离八丈远就听到了。”说话的是宣鹿城。他是这群孩子当中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有力气的,若是使起蛮力来可不是小小一把。

      “小喜鹊不知道长有多大了,可不可爱?”

      “不知道长多大,捉下来……不就知道了。”

      “你说的……倒轻巧,这么高的电线杆……谁能上得去?”

      “这有什么难的!看把你们个个难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要不要我把你们的舌头给捋直了。”宣鹿城冲着一群孩子自以为是地说。

      “有本事你上去捉只小喜鹊下来,别在我们面前吹大气、说大话、逞英雄、充好汉。”

      “是啊,吹吹牛逼,跑跑火车,扯扯虎皮,谁个不会。”

      宣鹿城见同伴们如此冷嘲热讽,差点把嘴巴都气歪了。

      “心动不如行动,说到不如做到。来点实际的,不像某些人光说不做,只会吹、不会牛,仅仅嘴上功夫而已。”一个孩子一边说,一边抱着电线杆欲要向上爬。

      “你给我下来!这里哪有你上去捉鸟的份。我是那种只会吹,不会牛的人吗?”宣鹿城一伸手就把那个欲爬电线杆的学生毫不费力地拉拽了下来。

      “你不上,还不允许我上,几个意思啊?”那个学生非常不服气地说。

      “快要上课了,我们抓紧时间上学吧!等下午放晚学,我一定上去给你们捉几只下来,让你们彻底改变一下对我极不礼貌的态度。我既不是吹牛逼,也不是跑火车的。”

      “那你现在怎么不上去捉,干嘛要留到放晚学。”

      “让它们再快活一天,不好吗?今天中午放学,下午上学时,大家都别再打电线杆上的主意了,就等着放晚学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哦,那我们就期待、恭候你惊人、精彩的表现了。”

      “我保证说话算数、不放空炮,你们就等着瞧吧!”

      孩子们继续像一群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上学去了。

      “宣鹿城同学,请你用一两个成语概括一下诸葛亮这个人物的优秀品质。”语文老师在请他回答问题。

      宣鹿城根本没有听到老师在提问他。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他。

      “宣鹿城同学,你在想什么?听到老师在提问你吗?”

      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女生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襟,并以低低的口吻说:“老师在向你提问呢,用一两个成语概括一下诸葛亮的优秀品质。”

      这时,宣鹿城才猛然回过神,,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巢中捉鸟、伸手擒来。”

      “概括的不准确,不是巢中捉鸟,应该是船上借箭;不是手到擒来,应该是谋到箭来。你究竟在想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上课不能三心二意、一心两用的,明白吗?”

      这一整天,宣鹿城哪有心思去关注学习的事情,他所有的心思早已飞出教室,集中到那个育有几只小喜鹊的窝上去了。

      放晚学的铁铃响了,宣鹿城背起书包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的门并率先来到了那根电线杆下。

      “怎么还没见人影啊,走路走得这么慢!都是一群乌龟、蜗牛吗?”宣鹿城自言自语着。

      “宣鹿城不会忘了吧,他人呢?”

      “他就是瞎吹吹、胡咧咧,还不知躲哪水沟沟里去了呢。宁愿相信天下有鬼,也不要相信他那张不怕闪了舌头的破嘴。”

      “就是!我们不能把他的话拿来当‘相信’使的。”

      “你们都瞎吵吵什么呢!我等候多时了。”

      “刚下过雨,路上陷,哪能走得快!”

      “是啊!为了看到你捉喜鹊,急着赶路,我差点把靴子都扯坏了 。”

      “你们为何不能像我一样把鞋子脱下来走路呢,省得陷来陷去的。”鹿宣城边说,边把提在手里的黄球鞋在别人眼前晃了晃。

      “你还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今天你要是能上杆捉几只喜鹊下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这一群人当中的大哥了。”

      “你们说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能说话算数,我们就能说话生效。”

      “好的!你们可别后悔。”

      “要有后悔的,也只能是你。”

      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宣鹿城就爬上了十几米高的电线杆。电线杆上架设有三根裸露的高压线(指外部没有绝缘橡胶包裹的那种高压线):最顶端一根,向下大约六十公分的地方,各有一根分列在电线杆的两侧,两根电线之间的距离大约60公分。三根电线差不多呈正三角形状。宣鹿城要想把喜鹊捉下来,就必须从下端两个电线之间穿过去。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这时站在电线杆下面的孩子感到十分害怕,都仰起头冲着爬在电线杆上面的宣鹿城声嘶力竭地喊:

      “快下来!太危险了!小喜鹊没有我喂养的小麻雀好玩——不捉了,回去玩我的小麻雀吧!”

      “你正儿八经是我们的大哥大了!”

      “你在我们面前不是吹牛、扯皮的!我们完全相信了,也服气了!”

      “你不能为了证明自己是大哥,就拿生命开玩笑!快下来吧,就算我们求你了!”

      “是啊!三声大哥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你若是愿意下来,我们喊十声大哥也毫不吝啬。我们的话一文不值钱的。”

      “我家门前的洋槐树杈上也有一个喜鹊窝,我们回去捉小喜鹊吧!”

      ……

      孩子们为了让宣鹿城下来,连哄带骗、连忽带悠,可是他哪里听得进一二。

      “你们都别叫了,行吗?叫得我心烦意乱的。我马上就能把小喜鹊捉到手了。你们就准备好口齿等着连喊我三声大哥吧。”

      宣鹿城一只手紧紧地抱住电线杆,另一只手则朝着窝里的小喜鹊伸过去。不知是在激动、得意的作用下,还是在急躁、鲁莽的冲动下,他的身体突然向右侧急速倾斜了过来,触碰到了有着“电老虎”之称的高压线。强大的电流把宣鹿城从高高的电线杆上击打了下来。宣鹿城触电了。其实,当宣告抱着宣鹿城奔向村卫生室抢救的时候,就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他很后悔发现得太迟了,如果能够及时发现,就可以避免这桩悲剧的发生,因为他当时劳作的田地就在那根电线杆不足百米的附近。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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