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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贵小说:造化(二)

  • 作者:辰辰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4-03 10:2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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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贾平十九岁,六月份高考,考了二百来分,没有学校可报,休闲在家已经半年多。这孩子外形长相完全抄袭了贾有道,瘦高个、刀条脸,吊梢眉、眯缝眼,走路也是一抄一抄的。

      不过,他比哥哥贾东灵活,性格也张扬,言辞敏捷,比起他老子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绰号叫“二油花”,但这个“油”不是说他带油、弱智,而是精明、油滑的的意思。

      小时候的“二油花”古怪精灵,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很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中考时,以优异的成绩被县一中录取。由于他活拨好动,喜欢在一些杂七杂八的闲事上出头、发声,很快就被吸收进学生会,不久又任命为主席。对此,贾平及贾有道均深以自豪,觉得这起码是个锻炼人的机会。“二油花”把大部分精力用在了学校的文体活动上。帮助老师查夜,维持作息秩序,占据了他多一半的自习和休息。

      正常上课,基本是应景装样,心思并没在课堂上。有时尝试着用“抓重点、找规律”的技巧突击一下,但收效甚微,这种方法不适合繁重的高中课程。贾主席的成绩每况愈下,二年级时已经是回天乏力了。但这并不影响该主席的自信:“诺达的一个学校还会没有几个“赖菜”,条条大路通罗马,考不住大学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二油花”彻底想开了。他不再纠结于学习成绩的好赖,每天要做的就是搜肠刮肚地炮制情书,然后制造机会偶遇,分送给那些榜上有名的“班花”或“校花”。有室友问他:“贾兄,你咋这么滥呢?爱情不是讲究专一吗?”

      “你不懂,这是策略——广泛撒网,重点捕捉的策略。我就不信了,凭我贾某人一表人才,会一条鱼也网不住。”

      刚开始,的确有几个懵懂女孩与他拍拖。但她们很快就发现,这家伙不靠谱,同频率黏糊着好几个女生。慢慢地,就没人理他了,贾副主席成了众女生心目中的头号“渣男”。但他照旧浑然不觉、乐此不疲。每逢学校组织女生排练节目,他就像打了鸡血,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但谁也看不出这里有他啥事。

      “瞎忙”一阵子,一条泥鳅也没网住,贾主席很是受伤,情绪一度颓废。几个亲信为了拯救他,搀扶着去了网吧。在这里,他找到了宣泄和成功的快乐。忘记了烦恼、忘记了使命,更重要的是忘记了时间,就那么整夜整夜地泡在网吧里。身体逐渐消瘦不说,兜里的银两也是急剧消融。

      “爸,没钱了,赶紧送点过来,饿两天了。”接到告急电话的贾有道,放下手里的活计,急三火四地赶到县城。他的“心尖子”吃不上饭了,这比他自己挨饿还难受。

      儿子恭候在大门口,身边有几个相好的随从。“走吧,去你宿舍,打点饭,我也饿了。”

      “看您说的,你儿子我好赖是个头头,能让你大远来吃食堂?走,咱下馆子。”几个晚辈簇拥着贾有道来到对面的“富豪大酒店”。

      “俺爹——你们的大爷,难得来一次县城,咱们一人点一个菜,也就算为他老人家接风吧。”说完话贾平冲几个死党使了个眼色。

      “简单点、简单点,吃饱就行。”贾有道感觉不能让人家孩子们破费。

      “贾大撇子,你可真是个农民,而且是小农民,啥叫吃饱就行?咸菜拌豆腐用得着来这种地方吗?点菜。鬼子刘,你先来,从这边挨个点。”

      菜陆续上齐。不多,就五个,可都是硬货,每个都在五十元以上,看得贾有道直吸气。

      “哎,服务员,给我爹上个小姐。”贾有道脸一红,站起来就用筷子敲他头。

      “昂——不对、不对,说错了。上个小碟,这个可以有。”贾有道对这个飘忽不定的儿子是即爱又气。有时候想想,自己好像挺喜欢他的痞劲,认为这是“聪明”。

      气氛活跃了,贾有道架不住劝,没少喝酒。临结账时,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几个不会挣钱的孩子付账。就抠抠索索的从贴身衣兜里、裤裆里掏出两个布包,放在桌上,看厚度有一千多的样子,然后低头紧裤子。贾平一把抄在手里,数出二十元塞给他爹:“爹,不留你了,多花十块钱买个座,让四歪子把你送到家门口,你儿子只能尽这点孝心了。”

      “活讨吃子,你拿那么多钱干啥?快,给我,我还没数呢!”

      “小家子气了不是?我这是关心你,不想让你一趟一趟地来回跑,要不你就留一百,过两天再来送一百,够路费吗?咋混上大撇子的。”贾有道想想,也对。

      “臭小子,省俭着花,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拉倒吧,为你优秀的儿子投资,还这么抠,这目光有问题。难道说你不指望我养老了?”

      “行了、行了,你是祖宗,我给你养老!”

      “好,有这话就行,今天咱可有好几个证人在呢,回去好好保养,不能病也不能死。”这话有点糙,但贾有道听了受用。

      三点多,四歪子开车过来,把贾有道扶上后座。这顿酒喝得他有点迷糊,可就是睡不着。是看到了希望?好像没有。是彻底失望,也不是。那毫无疑问是心疼钱:“无缘无故糟蹋了三百多,这王八羔子!以后再不来了,饿死活该。”

      高考终于来临,贾主席每场都提前交卷,然后精神抖擞地走出考场,考试完毕,他扔掉所有课本,结束了热血沸腾的高中生涯,打道回府。事后,他即没打听分数,也不关心谁考住了啥学校,更不指望有一纸通知书飞到自己家中。

      结果一点也不意外,他没能上分数线。倒是校领导念其三年多辛勤操劳,批准了他的入党申请,也算是有失有得吧。

      毕业回家已经半年了,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由于不上学了,从老子那里套不了现,他的出行收到极大限制。嫂子倒是来过两次电话,劝他出去走走,不想去别处到她们那儿玩几天,散散心,缓解缓解压力。她担心贾平思想压力过大,怕他抑郁了。但贾有道却回电话说:“闭月,你不用管他。全国人民都疯了,他也不会抑郁。活讨吃子,挺好的才性,不走正道,我就是叫他尝尝寸步难行的滋味。”

      对这个小叔子,闭月挺喜欢。他的活拨开朗、刁钻淘气、正话反说常常让人耳目一新、仍俊不禁。这些都是贾东不具备的;同时,老师出身的她,对好学生总是有几分偏爱(贾平小学、初中优秀),再加上自个没有兄弟姐妹,她的关爱中夹杂着那么一点自怜情结。嫁入贾家一年多,她没少接济这个被叫做“二油花”的小叔子,除了给他钱,还给他买羽绒服、运动鞋、手机等衣物,而且都不是低档货。

      贾平觉得嫂子嫁给他哥明显是低就了,“贾大撇子”这事做得有点损。但心底里他又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老爹,凭着三寸不乱之舌十天不到就把这么俊俏贤淑的儿媳妇娶进家门。嫂子的眼界、处事绝非一般农村妇女可比,哥哥贾东此生无忧。在这个家里,甚至是县一中,能让他“二油花”佩服的人没有几人,但嫂子是一个。他平时口无遮拦,对嫂子和伯母却是敬重有加,一副乖巧听话的萌娃姿态。

      他搬着指头计算哥嫂放假的日期。今天起了个大早,很仔细地将哥嫂的屋子打扫了一遍。他知道自己被软禁的日子结束了,零花钱也有着落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不久就会有一个可爱的侄子或侄女,哥哥居然还买上了新车。他得意进而忘形,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开车技术,非要拉上老子飚一圈。这倒好,撞驴了。好在人、车、驴均无大碍。但就这也得找驴主赔情,说个过来过去:“大兄弟,看这事弄的,你找个懂兽医的看看,驴有事没?”

      “驴不是好好的吗,你扛玉米来干啥?”

      “你记得不,咱小时候打架,把人家孩子头打破,必须送红糖和鸡蛋?我听说你对这驴比对你老伴都亲,能不过来探望吗?”

      “哈、哈、哈,这大撇子,来,上炕,喝点。咱哥俩可一年多没好好坐坐了。”

      “那,行吧。”

      “喝完酒把玉米扛回去,自己吃吧。知道不?你是在寒碜我。”

      后晌三点多,贾有道扛着玉米“呼哧呼哧”地进了院,贾东赶忙跑出去接住。

      “哟呵,到底是大撇子,把驴撞了,还让人管饭,不服不行啊!不过,我还是得批评你,咋没让他回送咱一袋大米呢?”

      “你这怂货,老子迟早也得让你害死!”贾有道作势要打的样子。

      “别动气,我这是夸您呢,听不出来吗?见酒不要命,喝成这样!”

      “你,唉——”

      由于马上要添丁进口了,贾有道一家沉浸在期待的喜悦中。唯一让人焦虑的是贾平该怎么办?大年初三上午。趁着“二油花”不在,贾有道叫来儿媳妇商量对策:“闭月啊,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那怂货去复读好,咱农村不念书那就注定是种地、当小工,一辈子就完了。你的话,他听,你替爹劝劝他。”

      “行,爹。我也是这个意思。昨天,俺三个“斗地主”时问过他,但二弟没表态,明儿个我再试试。”

      第二天晚上,又是小型家宴。六口半人(含李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当贾有道的目光再次投向闭月的时候,她放下筷子,转过脸:“二弟,前天嫂子和你说的事,考虑好了没有?如果你不愿意在一中复习,去我们那也行,这点事我和你哥还是能办到的。其实这也是爹的意思,咱们家里人,还有亲戚们都觉得你不去复读太可惜了。”

      “嫂子,我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复读,我也提高不了多少,白浪费时间和钱。而且,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不上大学,也不至于种地、当小工。要么当官,要么挣钱、挣大钱。你等着看,我不会混的比你们差。”

      “那敢情好。想好了吗,准备干啥?”

      “原准备是过完十五再提这事,既然你们都急不可待了,那我现在就说。就目前的情况看,当官是没指望了,那就想法挣钱。现在挣钱的行当就是养大车、跑运输。下个月我就考驾照,先给别人开,然后自己买车。放心,不用你们的钱,我自己挣车款,挣够了才买。”闭月看向公爹,贾有道无奈地点点头。

      “考驾照的钱嫂子给你,这个迟早也得有。买车的钱咱们大伙凑,哪能让你一个人扛那么大的债务。不过,这事急不得,你得先练手,掌握行情。”

      “英雄所见略同,嫂子敞亮,爷们!撇子爹,学着点吧。”贾平由衷地竖起大拇指。

      “开大车太危险。”贾有道无不犹豫地说。

      “弹棉花不危险吗?俺妈做饭不危险吗?在家躺着没钱花不危险吗?同志,要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男人的天下是拼出来的。”

      “好!有志气。”李闭月对小叔子的好感又提升了一档。

      正月十六,贾平到驾校报名、缴费。和他一样,县一中毕业的一同去了六个人,这都是提前商量好的。四十天后,各人都拿到了驾照。“二油花”领着几个昔日部下,毛遂自荐,四处推销自己。半个月后,他们全部登上驾驶室“跟车”,有给工资的,有不给工资管吃管住的。贾平是最后一个上的车,是管饭没工资的那种。前面的活大部分是他出面联系妥的,但他让给了同学,就冲这点义,弟兄几个服他。六个人分属不同的雇主,但他们工作一样、线路一样,都是往返北京送煤,几乎每天都能碰面。

      一年后,贾平如愿成了正式司机,月工资六千。老板叫张文远,五短身材。由于和《水浒传》里阎婆惜的姘头同名同姓,人们顺口就呼其“小张三”。“小张三”有五台车,雇佣十个司机,对外称:“兴远车队”。他自己不开大车,所干的活就是隔三差五的去收货单位结账,顺带巡查一下自己的司机有没有搞啥猫腻。

      通过几个月的观察他发现。这五台车数贾平负责的那辆收益高,而且费用最低、油耗最少,车体也干净卫生。这个叫“二油花”的小伙子极度伶俐,就拿到汽修厂修车来说,三绕两绕就把零部件的进价套出来,少花许多冤枉钱;而且他还很有心计,一些小来小去的毛病大都自己动手捣鼓,比那些有二十多年驾龄,自诩为“老把式”的家伙强多了。还有就是这孩子嘴甜,勤快,从不使性子,对他和他老婆张口闭口称张哥、嫂子,这让他觉着温暖。心里逐渐将他纳为心腹,一些诸如修车、缴费、要账之类的活也常派他去做。一段时间后,“小张三”找由头辞退了自己的堂哥,将贾平任命为车队队长,原来的那辆车仍由他开,工资加两千。

      当了队长的贾平,首先从省钱入手。他先将沿途的加油站走了一遍,放出十台车定点加油的承诺,与老板商讨油价。经过对比他选择了“富康石化”,条件是每升优惠五毛钱。单这一项一台车每天节约一百多元,一个月三千多。另外的五台车是“二油花”自个联系的——省钱的买卖谁不急着上赶?车辆保养、修理也用这办法——定点签约,将费用再次拉低。这两项,一年就能省出一台新车来。“小张三”看在眼里,喜在心间,他当众宣布认“二油花”为兄弟,在外花钱不必请示。

      一些路政和交管部门,贾平混的也挺熟,好像多少还有点“面子”。于是“二油花有本事”、“二油花有背景。”的传言就成了人们议论、猜测的话题。一些车主、司机千方百计地巴结他,希望“二哥”说句好话也让他们少花些冤枉钱;更有甚者直接塞钱要求加入“油二哥”的车队;也有抛出两万月薪挖他走的。

      在别人大多不挣钱的情况下,“小张三”这边却是日进斗金,挣得盆满钵满。一年后他买了一台三菱越野,旧车归“油二弟”使用。贾平不用再亲自开车送煤,就做专职经理,代表他全权管理车队、处理业务。

      在一次月末报账的时候,“小张三”与贾平商量:“兄弟,你看,这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咱是不是再接(买)它两台新车呢?”

      “哥啊,不可。我倒是劝你见好就收。你发现没?路上的车越来越多,而业务却越来越少,运费持续下降。原因是国家关闭了好多高耗能燃煤企业。再说,现如今上面的管理比以前严格,有些事根本就没法操作。咱县的煤窑已经全部关停,你七、八台车从内蒙拉煤到天津,经过好几个省市,这一路关节打通,可不是小钱呐!我倒是认为要尽早做好转行的准备,再不就干脆把钱存银行,吃利息也够你花两辈子。”

      “昂——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以后不管哥干啥,你得帮哥。”

      “没问题。转行这事也不能着急,要考察好、看准了再出手,你张大老板又不是急着等米下锅的主。你这边先考察着,我回村当它几年书记再说。”

      “你说当书记就能当书记,你家开着书记铺子呢?”

      “小看你兄弟了不是?我二油花、十几岁就当主席(学生会)岂是浪得虚名之辈,等着瞧吧。”

      (未完待续)

    【审核人:雨祺】

        标题:田福贵小说:造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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