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趣事
每年夏秋两季,都是我在外婆家最开心的日子。
小时候,去外婆家,几乎成了我梦里的期盼。因为外婆家的馍馍比我家好,外婆做的饭菜比妈妈做得香。
我经常和老表玩苞米秆和架子车。苞米刚开花,苞米棒子挂上了苞米胡子,我们就进苞米地找那些长得细一点的折甜秆吃。等苞米成熟得差不多,我们就逮苞米天花上或苞米黑红胡子上的金金牛玩。金金牛金红色的,很漂亮。它们的腿上有时沾着好多苞米天花上的花粉,光溜溜、黏糊糊的。老表会用罐头瓶子把它们临时圈起来。外婆老是埋怨我们,说这些虫子臭烘烘的,有啥好玩的。等苞米成熟后,院子里到处都堆着好多苞米。白天晚上,外婆都吆喝着大家剥苞米粒。小一点的,叶子不好或花里棒,都会扒成光苞米,放进筐里。把叶子好的苞米棒个大的、长的编成苞米串子,挂在椽上或房檐下。舅舅会在院里挖个坑,立个椽,底下用砖垒个底座,就开始把编好的苞米棒子,一圈一圈地叠加起来,做成一个苞米柱子,在顶上再蒙一块大塑料,以防阴雨天把苞米淋得出芽。砍回来的苞米秆,在门口挨着墙,栽起来一长溜。我们会用苞米秆做个蹦蹦车,就是把苞米叶子一扒,把细的部分去掉,剩下的部分,靠根三分之一处,折弯,用手拿着后边,前边挨地,砰砰地往前走。细的部分,扒掉叶子和苞米皮,做成眼镜,手枪,镯子等。两个架子车先分别拉到一个长一点的坡顶,然后把架子车,辕对辕套在一起,用双手指挥着前边的架子车,从长一点的坡顶往下溜,后边可以拉上几个小伙伴。用脚刹着车,越溜越快,就像飞驰的拖拉机一样。一般不会有事,如果运气不好,没把第一辆架子车控制好,就会人仰马翻,跌到沟里去。每个人都跌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狼狈不堪。
这些玩烦了,我们男孩子就打弹球。在地上挖三个小圆坑,然后几个人,就轮流把弹球弹到小坑里去。弹进去坑的继续下一个坑,直到三个小坑都进去,然后再从第三个洞返回到第一个洞者胜。如果一个洞进不去,就轮到下一个人玩,以此类推。
而女孩子们大都喜欢跳皮筋,踢毽子,打沙包,或老鹰抓小鸡。她们有时被我们玩得还疯狂。毽子脚下飞,踢勾任自由。掏毽脚轻点,后勾需火候。背踢如燕飞,拐踢左右来。小毽脚玲珑,前奔需平稳。胸挡膝盖顶,大脚伤筋神。众妹围一圈,毽子难落地。其实外婆也是踢毽高手,好多花哨的动作,都是外婆教她们的。在暑假的下午,女孩子有时喜欢在碾麦场上跳小绳,跳大绳。跳小绳,有单脚,双脚,蹦跳或双人跳等。而跳大绳则更有参与价值。两个人抡绳,其他人依次顺着节奏,钻进里边跳。那抡起的大绳,就像儿时的彩虹,把童年的梦编织得五彩斑斓,有滋有味。那些飘起的,穿着花色裙子,或粉色,红色以及绿色的少女,就像一朵朵娇美的花朵,在弧形有度的大绳上跳跃,欢笑,嘻嘻。笑得树上的鸟儿叫,笑得汗珠子湿衣裳。笑得朝霞落日醉,笑得月亮弯了腰。
在天最热的三伏天,我一般和老表不睡午觉,总喜欢出去弄点吃的。不是去窑背上偷掰一个向日葵,就是去门口的柿子园摘蛋柿。在每个柿子树下巡视一番,看哪个柿子软了(蛋柿),就想方设法地把它弄下来。离树干近的就上树摘,远的就找个长杆子戳下来,或干脆用土块打下来。拿着又红又软的大柿子,揭开顶皮,一口气连吸带吃,把它一眨眼干掉。甜,真甜!就连地上的蚂蚁很快把我们吃剩下的残羹碎渣,都密密麻麻地围得严严实实,黑压压一片。只要枝头上有被鸟啄烂的,还没有吃干净,那种甜蜜的诱惑,就会把成群结队的蚂蚁召唤到树上。蚂蚁从地上,一溜一溜有条不紊地往树上来往。有上的,有下的,忙碌得不可开交。偶尔也会听见树上的知了被鸟啄住飞走了,在空中吱吱乱叫。
最让几个外婆头疼的是,我的一个举动,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清楚是谁家老婆偷了她家的长豆角和黄瓜。有一天,我灵机一动,大中午穿着我外婆的尖尖鞋出去溜达。外婆那双黑布带边像两条小船的尖尖鞋,我穿上大小刚合适,还挺得劲。外婆那个年代,从小就缠脚。脚趾头在小孩时,除了大拇指,已经用裹脚布全部缠断了。听外婆说,人家都喜欢三寸金莲,不缠脚,有可能就嫁不出去。曾经有个顺口溜:“摇摇摇羽子(芦苇),乡里婆娘爱女子。爱哈女子怕缠脚,哭哭涕涕顺墙摸。她大撵,她妈拖,她哥跟哈揣耳朵。拉到后院缠裹脚,一哈缠了一模糊。倒到锅里辍模糊,她大喝,她妈喝,外边来了个要饭婆,为啥喝模糊不叫我。”当我溜达到场下边,我几个外婆的自留地时,眼前一亮。我外婆的自留地种的辣子和茄子,我已经吃得不爱吃了。看见我三外婆和四外婆种的嫩闪闪的黄瓜和又长又脆的长豆角,一下子口水直流。不管三七二十一,摘回去吃了再说。回家外婆问我豆角和黄瓜咋来的,我撒了个谎,说别的外婆给的。因为我平时嘴甜,见了别的外婆都叫得特别亲,所以她们都喜欢我。我四外婆和三外婆下午去自留地,发现好多黄瓜和豆角不见了,还留下了尖尖鞋的脚印。她们咋都想不通,谁家老婆偷了她们的菜,不应该啊,以前从来没发生过。因为都是自家人,想吃说一声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做,何况外婆们有时还相互送菜哪。几个外婆很纳闷,几天都没有找到原因。恰巧我外婆那几天在家里忙,后来还有点风寒感冒。后来外婆一出去,和几位外婆一聊,才知道是我的杰作。后来,外婆们聊天,经常用这件事和我开玩笑。
让我最恼火的事,就是和大表哥比赛喝红豆稀饭。每次大表哥都能喝一老碗半或两老碗。我喝一小碗或一小碗半,喝两小碗,我的肚皮喝得圆乎乎的,胀得稀饭都能从嘴里流出来。那叫一个难受,可是大表哥每次都逗我玩,而每次比赛,以他全胜落下帷幕。以为我小的时候,很瘦,头上的青筋爆着,浑身除了皮和骨头,有肉的地方少得可怜。大表哥就逗我,说喝稀饭和他一样多,就能长肉,还会胖乎乎的,很富态。那时的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胖胖的,又像别的小朋友一样,白白胖胖。因为瘦,所以也黑。虽然这件事我闹他,可是每天晚上除过听外婆讲故事,就是听大表哥拉二胡。那种悠扬凄美的旋律,把整个夜晚的情境渲染得如诉如泣,什么《周仁回府》哭灵的一段,《祥林嫂》老六的一段,《三娘教子》的一段或《二泉映月》的一段等等。听着听着,我已经睡在窑洞最里边,云游到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