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小小说)
大山里的早晨，浓雾铺满的山头，刺骨的北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我给牛羊上完了草料，正准备走进堂屋烤一会儿火上暖暖身子，便看见妻子坐在屋内抽泣。
我走到她的面前说：“大清早的，怎么了?”
妻子抹去眼泪对我说：“你听听吧，两个儿媳争吵着分家的事呢。”
我坐在火塘边，只听到大儿媳的声音：“这家里的活，我干得最多，分家的时候，那些靠近水源的地就该分给我。”
二儿媳也不甘示弱，“哼，你干得多?我每天照顾老小，累得腰酸背痛，好地就该归我。”
大儿媳提高了音量，“你照顾老小?我也没闲着啊，那些牲畜是爸爸在管理，是我在照料，没有我，家里哪来的收入。”
二儿媳怒目圆睁：“你有收入?我男人一年四季在外打工，我在家里缝缝补补，节省的钱也不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屋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我听着，心里十分无奈。这个家虽然不大，但是一直以来都还算和睦，没想到如今为了分家的事闹成这样。我看了看妻子，她也是一脸的愁苦，我们辛苦一辈子，就是希望家庭和睦，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我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树大要分叉，人大要分家，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分家的事我们会好好商量的，不要伤了和气。”
可是她们根本不听我的话，依旧争吵不休。 让我回想起当年建立这个家庭的艰辛。那时候，我和妻子白手起家，在这大山里开垦荒地，一点点地建造房屋。我们养了几只牛羊，慢慢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两个儿子相继出生，家里虽然贫穷，但充满了欢声笑语。后来儿子们长大成人，娶了媳妇，家里也逐渐热闹起来。那时候，大家都齐心协力，共同为这个家努力。
曾经，两个儿媳刚进门的时候，相处得也还不错。大儿媳心灵手巧，擅长料理家务;二儿媳勤劳善良，会做各种手工活。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其乐融融的。逢年过节，大家还会一起到山上采摘野果，一起准备丰盛的饭菜。
我把大儿媳拉到一边，对她说：“你是大嫂，要有大嫂的样子，分家这件事，我们会公平对待的，你不要太心急，也不要和弟媳吵得这么凶。”
大儿媳哼了一声，“爸，我知道您会公平对待，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得寸进尺的样子。不就是老二挣了一点钱嘛，有啥了不起，他哥这些年也没闲着，分开过，我们也不比她家过得差。”
我转过身子对二儿媳说：“你也不要太计较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分家也不是要断绝关系嘛。”
二儿媳哭着说：“爸，我在这个家也没少付出，我只是想要公平一点。”
我想了想，对她们说：“这样吧，我们把家里的财产和土地都列出来，让他哥两都回来分，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个儿媳听了我的话，都沉默了一会儿。大儿媳说：“爸，那您可得算清楚了。”
二儿媳也点了点头。
两个儿子回来了，他们都认为，现在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继续住在一起会增加他们的负担。他们商量好，决定把家分成两份，各自照顾一方。
我们开始清算家里的财产。家里有几亩地，一群牛羊，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和积蓄。我把这些都一一列了出来，让村里的长辈们做个见证， 确定了分配方案。
大儿媳分到了靠近水源的一部分土地和一些牛羊，二儿媳分到了离房子较近的土地和一部分积蓄。
两个儿子分别带着自己的媳妇开始了新的生活,我跟着老大，妻子跟老二家过。那一天 ，我看着两只小羊在争吃妈妈的奶，我潸然泪下。
我是个上门女婿，大字不识，却有一颗坚韧的心。二十多年前，他从偏远的山村来到妻子这个家，本以为从此有了依靠，却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段充满屈辱和辛劳的日子。妻子和我在田间劳动，我动作慢了点，她便呵斥道：“你怎么这么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你这个大字不识的人。”
我陪笑道：“对不住啊，我会再好好做的。”
岳父站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哼，当初要不是看你可怜，怎么会让你进我们家门，你就应该感恩戴德，把家里的活儿都干好。”
妻子没好气地吼道：“你个没文化的，还敢笑，去，滚一边去，今天不把这块地干完，饭就别吃了。”
我咬咬牙，心里想：“我虽然没文化，但我也想为家里出份力，你们也不能总是这样对我。”
岳母瞅着我嫌弃地说：“你只会出憨力，能做什么?这个家还不都是我们在撑着，你就好好听话，少给我们添麻烦。”
晚间，干完活回到家，村长走进门说：“到村上填一下户口吧!”
妻子撇撇嘴不屑地对村长说：“哦，他呀，就是我家的上门女婿，没什么文化，就是来帮着干活儿的。我去帮他填写就是。”
我脸涨得通红：“我……”
岳父走上一步吼道赶忙：“行了行了，你去厨房帮忙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时间久了，我对什么都不在关心，默默地干活， 默默地忍受，默默地在寻找改变自己命运、希望有一天在家庭中获得尊重的机会。
随着岳父岳母的去世，家庭的经济负担变得更加沉重。我的身体也渐渐衰老，疾病开始侵蚀我的健康。妻子也开始意识我才是她依靠的人，内心充满了愧疚。她不在动不动就呵斥我，谩骂我。
我佝偻着背，艰难地在菜园里劳作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对我说：“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感到无比的愧疚。过去的冷言冷语，把我当成家里的佣人，在岳父岳母面前贬低我。如今，看到我日渐衰老的身影，她的心很疼”。
妻子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你辛苦了。”我抬起头，看着妻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多年来，她第一次对他表示关心。
我淡淡地回答道：“没事，习惯了。”继续手中的活儿。
妻子蹲下身，拿起一把锄头，帮我一起干活。也许她知道，光是说几句好听的话远远不够，她需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
她开始主动替我承担家务，关心我的身体。她陪我去医院检查，给我买营养品，还经常陪我聊天，听我讲话。我也感受到了妻子的变化，心里暖暖的。我明白，“千年的媳妇熬成婆 ”，“上门女婿不好当”，妻子是真的悔悟了，我的心彻底释怀。
赶巧，村里的一位老中医王大爷走进了我的视线，他替我把了把脉说：“病不轻啊!我给你开几幅中药吃吃，按时服用，还要注意加强营养，注意休息，好好调理吧!”
我感激地说：“王大爷，太感谢您了。只是这病能治好吗?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
王大爷拍了拍我的手，宽慰道：“放宽心，你这病虽然有些棘手，但只要按我说的做，肯定能慢慢好起来的。”
我眼中满是担忧，对王大爷说：“王大爷，您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这病的折腾吗?您的药真的会有效吗?”
王大爷笑了笑，说道：“你可别小瞧了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我开的药都是根据你的脉象精心调配的，只要你听话，就没问题。”
我好奇地问：“王大爷，您给我开的啥药啊?这得吃多久才能见效呢?”
王大爷耐心地解释：“这药里有几味是补气养血的，还有些是调理脏腑的。至于疗程嘛，先吃上一个月，然后再根据你的恢复情况调整。”
我看着王大爷，疑惑地问：“王大爷，这中药苦不苦啊?是不是要忌口很多东西呢?”
王大爷回答说：“中药是有些苦，但良药苦口嘛。忌口的话，辛辣、油腻的东西要少吃，酒也得少喝。”
我感慨地说：“王大爷，想当年您的医术就很厉害，村里好多人的病都是您治好的。现在又得麻烦您了。”
王大爷摆了摆手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么多年了，我就想让咱村里的人都健健康康的。”
我回忆着说：“王大爷，我还记得之前村里有人得了重病，大医院都治不好，您用几副中药就把人给治好了。您的医术真不是盖的。”
王大爷微笑着说：“中医讲究对症下药，只要找到病症的根源，就能药到病除。”
我无奈地说：“王大爷，想当初我身体可硬朗了，上山砍柴，下地干活都不在话下。现在却病成这样。”
王大爷叹了口气说：“岁月不饶人啊，不过现在开始好好调理还来得及。”
我怀念地说：“王大爷，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吃点草药就好了。现在这身体是越来越差了。”
王大爷说：“以前生活简单，现在环境变了，身体容易出问题，但是只要重视起来，还是能恢复的。”
我对王大爷说：“王大爷，现在村里的医疗条件比以前好多了，有了新的诊所，还有一些年轻的医生。但还是觉得您最靠谱。”
王大爷点头说：“现在是好了很多，但中医的东西可不能丢，很多病还得靠中医的法子。”
我问道：“王大爷，您觉得现在村里的年轻医生能从您这儿学到些中医的本事吗?”
王大爷思考了一下说：“只要他们愿意学，我肯定倾囊相授，中医需要传承啊。”
我对王大爷说：“王大爷，以前大家生病都找您抓草药，现在都有西药了，您怎么看呢?”
王大爷说：“西药有西药的好处，见效快，但中药能从根本上调理身体，各有千秋。”
我感慨地说：“以前生病就靠村里的土方子，现在都去医院检查了。但我还是相信您的诊断。”
王大爷笑了笑说：“土方子也有它的道理，不过医院的检查更科学准确，两者结合也不错。”
王大爷笑着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我回到家，就听见妻子和大儿媳妇的声音，
妻子说：“我想去看看你爸爸，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大儿媳叹了口气：“妈，您又来了。家里这么多活都没做完，您怎么还有心思往外跑?”
妻子坚持道：“你爸年纪也大了，我不放心啊。”
大儿媳语气有些急躁：“妈，您知道家里的情况。我和你儿子都忙，孩子还小，需要照顾。您要是去了，这些事谁来做?”
妻子皱了皱眉，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你们辛苦，但我也担心你爸。他一辈子为这个家，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欠他一辈子，我，他一个人在那边，万一有什么事……”
大儿媳的情绪更加激动地说：“妈，您这是在推卸责任!您不去帮忙，反而还要我们来承担。您想过我们的难处吗?”
妻子低声说道：“我当然想过，但亲情也是很重要的。你爸是我的丈夫，我不能不管他。”
大儿媳说：“妈，我不是不让你去看他，但您得考虑实际情况。我们家里现在真的离不开您。他有老二媳妇照顾，一定好的很。”
妻子说：“好吧……”我默默地流下眼泪。
晚间，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知道自己老了，身体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强壮。
自己和妻子会孤独终老，没有人关心我们的生活。我更害怕，分家，难道就是家庭的分裂，难道会让儿子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疏远，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