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脸
在村口,遇上村长,村长的脸!那就是标准的村长的脸吧!像一块石头,纹丝不动,脸上的条条皱纹,就像一根根钢筋。他的目光,像一支利箭射向我肩上的帆布包。
我的包里有什么哪?几件换洗的夏季衣服,一块香皂,一副牙刷牙膏,半包将军,几个打火机。主要是我要到一座很有名气的城市里去,奔我上洼村的姨家表哥王友明。这也关系到你什么了,就敢劳你大驾堵在路上给我弄脸子呀!
村上是没我的发展空间!想包下村西二亩涝洼地垫吧垫吧搞养殖不行,想包下老村委几间闲房子开个小超市不行,让我妹去镇上同仁堂大药店学点什么也不行。我们一家子就都废物了,都该扔垃圾堆了。
我表哥住大城市,挺涨身价的。殊不知,他住在偏远的郊区,城里和乡下的交接地带,半土半洋的。从乡下到他家,自然对我当远客待。表嫂少不得忙乎几个菜,二人喝几杯.
我表哥在城里住久了,也染上了城里小市民的谨慎和小心眼,在乡下大家称那是“碎气”。表哥带我去一家酱菜厂给垒烟囱,老板给我扯闲谈问我哪村的。我说下洼村的。他给我挤眼睛打手势,出来就埋怨我。你怎么给他说实话,下洼村是个穷村,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穷村,你说你是下洼村的,他们会看不起你,你的活会招他们挑刺,还会被在工钱上使眼子。你就说你是上洼村的,两村虽然中间有一字相同,但是之间相隔十多里地,贫富有天壤之别。我一声不吭,只顾低头走路,他只顾唠唠叨叨,只唠叨到回家吃完晚饭,打开电视。城里活不好干,我和灰,老干不表哥的心眼里去,开始光返工,一会嫌灰和沙子拌不匀,一会嫌灰里有石子,三天我才找清垄跟上步。该上架子了,让我在下面砸砖填缝子,砸大了填不上,砸小了闪缝子,大小适中的缝隙块砖特别不好做,砸吧老半天,都快把眼睛急瞎了,上边那爆炸性的吆喝声吧!给吆喝庄稼地边的羊群似的,把心都喊碎了。乡下模糊模糊就可以的事情,在城里却来不得半点马虎。
在乡下,碎气是很讨人嫌的一种坏脾气。我跟表哥不足一个月,就受不了他了。再加上,家院里小修小补管饭,招待很好,好烟好酒,顿顿七碟子八碗的,就工钱不高。我就离开了。那时候我们进城的打工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也是我们乡下人祖上的一个风俗吧!就是干活不图吃喝,只讲工钱。
离开表哥一个主要的原因是,遇上了中学同学大眼。他在土杂批发市场租摊位批发计算器。按说,有的时候,亲戚不如朋友。大眼帮我办执照,租摊位.租库房,还把自己每天的进货单给我参考。
我有我自己的思路,我想一炮走红。我进了一批老式机。老同学一见我的进货,惊的全身都张开了,眼珠子滚圆滚圆的要瞪出来的样子,鼻子尖翘了起来,嘴巴惊成大大的O字形。“你怎么进这些货?这都是压库房卖不出去的滞销货”我胸中自有充足的道理。“不是吗?我们这地区本来属于低档次区域,低收入低消费的人群,再说,我有一些偏远落后的乡下朋友”
我出摊了,我的那些货出了摊和放置库房,境遇没有多大改观,很长时间无人问津。我向我的一些乡下朋友推销,他们纷纷发来样品照片,大眼那儿有,款式新颖,性能升级。卡西欧.佳能.夏普.得力......他们要名牌,不论贵贱。
时代不同了!眼光过时了!
我算马失前蹄。我坐在摊子前淌汗,吸烟。火星子几次燎破了手指,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烟疤丢了满地都是,戴红袖章的市场管理员把管市场的副主任都领过来了。
“我借你些钱,进些新货吧?摆摊子,主要靠货撑眼,货全了,有货才有生意,货接三江客啊!”
“我死也得把这些货甩出去,我进了新货,老货不就都得扔了?”
那天,他趴在摊子边上上睡觉,摊子前出现了一个人,穿蓝布工装的村长,有点老了,他那严肃黝黑的丑样,似乎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他石头样严丝合缝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点点缝隙,一丝轻蔑的笑,最重要表现在他狭小的眼睛里。嘴里好像再说,看你不行你就不行,说你离不开村上你就离不开。
“三叔,你是坐车来的?”
“不坐车,我还走啊?一百多里地那!”
是啊!自己是让货急糊涂了,坐公交从家来才十元钱,这当下谁还把十元钱当钱。再说了,下洼村已经今非昔比
里边吧!我叫俩菜咱爷俩喝两盅?
喝俩盅就免了。我知道你遇上事了,怎么?花点钱?
这句话是村长的口头禅。
行!有点子事就麻烦你。
他把俩条子将军,俩瓶子五粮液塞进村长的黑皮包里。
第二天,村上的狗子开车拉他的货,就这次啊!什么十块二十块的东西,我们村一家买一件就OK了。钱是现钱,得按进价算,多给你五百,算是你进货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