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拂澎湖湾,海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缀斜阳,一片海蓝蓝。
……
每当听到这首台湾歌谣,外甥女就会说起外婆家所在的伴康村后面的巴皇湾。
伴康村是临高县数得上名的大村子,好几百户人家,好几千人口。伴康村后不远处有片海湾,按临高话称呼当地人都称着巴皇湾。巴皇湾东望不远是临高角,远远望去,木麻黄树和海水交界处,临高角上的海南解放纪念塑像高大雄伟,纪念塑像不远处,海景楼房在木麻黄树梢上重重叠叠,甚是壮观。西边木麻黄树与海水交界处隐隐约约是美夏港,南边海岸上是连接着临高角和美夏港的连绵不断的木麻黄树,遮天蔽日的木麻林木像挺立着绿色身姿的哨兵,日夜拱卫着巴皇湾外的农田和村庄。绿树和海水之间,宽阔洁白的沙滩沿着海岸线,似乎在弯弯曲曲地依偎着巴皇湾蜿蜒摆动。美丽的巴皇湾远近闻名,近几年,有好几个电视片、电视节目都在巴皇湾取景拍摄。
妻子的娘家就在巴皇湾旁边的伴康村。作为巴皇湾海边长大的子女,多少年来,她时不时地在我耳边念叨巴皇湾。妻子二姐的女儿是城里的幼儿园老师,生性活泼,爱唱爱跳,曾多次获得艺术赛荣誉,颇有文艺范儿。好几次,大家在娘家聚首时,侄女都会提起孩儿时跟外婆在巴皇湾海边玩耍的往事。一提起那些往事,她就会唱起台湾歌谣《外婆的澎湖湾》,她说,《外婆的澎湖湾》曲调优美,所述说的故事很有趣,我外婆的巴皇湾也别有趣味!说着会哼起《外婆的澎湖湾》,期间还会有模有样地手舞足蹈,我们也开心地掌声鼓励。
外甥女在城里工作,平时工作忙,又要照顾家庭,成家后难得到外婆家。前些日子,她外婆百岁生日,外甥女又到外婆家和大家聚在一起祝外婆生日快乐,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巴皇湾的往事,外甥女又兴高采烈地表演一番,这就激起我动笔的冲动,要把外甥女心中的“外婆的巴皇湾”的趣事诉诸纸上。
外甥女说,巴皇湾有她很多的童年乐趣。小时候到外婆家,听大人说海很宽阔,沙滩很漂亮,有很多螃蟹,就吵着要去看海。终于有一天,跟外婆到巴皇湾旁边去放牛。海湾边都是木麻黄树,来到海滩上,正是退潮时,只见沙滩洁白,沙滩上满是小螃蟹扒出的圆圆的小土块,远远看去,小螃蟹在觅食,多想捉一只来玩呀!一跑过去,小螃蟹纷纷缩回自个儿的小洞里。用手去挖,沙滩软软的,很容易挖,挖着挖着,总见不着小螃蟹的身影,倒是把小手弄脏了,脸也变成个大花脸。挖了一个抓不着,又挖另一个,还是白费功夫。外婆远远地喊着“快回来!”跑到外婆旁边,外婆笑着说:“傻孩子,小螃蟹哪有这么容易捉呀,等到外公赶海回来,才给你一只吧。”她说,此时此刻,心里好不懊脑,回头看跑过的海滩,只见湿湿的海滩上,一行小脚印弯弯曲曲伸向远处,心也乐了。于是,不抓小螃蟹了,光着脚丫子在海滩上向东向西疯跑了几回,惹得外婆不断吆喝:“快回来,别乱跑!”后来,渐渐长大了,又好几次来到巴皇湾海边玩耍,但始终记着第一次在巴皇湾海边玩耍、抓螃蟹的乐趣和留在沙滩上那一行行小脚印。
小外甥女和大家说起那片海湾时,她的外婆又讲起巴皇湾的故事。外婆在这片海边活了百年,靠着海品滋养,现在腰杆挺直,生活自理,话语清晰。她和蔼可亲,听说年轻时是村里的一大美人,还是当时的大队妇女主任,现在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提起那片海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多亏了那片海呀,我和你外公要撑起这个家,要是没有那片海,可就难多了。全家大小九口人,九张嘴你说每天要吃多少呀。你外公动不动就跑到那片海里摸鱼捉虾,每次退潮是你外公最高兴的时候,不管退潮时刻是在白天还是三更半夜,你外公是一定要去赶海的。白天赶海回来时,我总看到他一脸疲惫却洋溢着舒心的笑容,边走还边哼着小调,鱼篓一倒,就是两三盆的鱼虾和螃蟹。有时是三更半夜,我困得已睡去了,他赶海回来又要自己收拾那些鱼虾,太辛苦他了。有了你外公赶海的收获,全家一年到头都有鱼虾吃,孩子们吃了鱼虾补身体长个,你看,全家七个孩子,你大姨、小姨、小舅,一个个都长得高高大大的。”说到这,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那片海给咱家、给村里人带来好处,也带来灾难。”她顿了一下,脸色深沉地说:“我年轻时,好几次听说,日本鬼子就从这片海坐船过来,在村子里放火杀人,有几个老年人跑慢了被抓住,被扔到火里烧死,太惨了。那时,我和村里人被抓去给日本人干活,挨打挨饿,我到现在想起,心里都害怕。”
说到巴皇湾,我也是深有体会。我老家离海远,从小到大,见过海,没赶过海。后来,妻子老在耳边言说她娘家后面巴皇湾的传奇之处,说巴皇湾是远近闻名的赶海“圣地”,不知啥缘故,那里海产品特多,每次退潮,周边十里八乡的人们蜂拥而至,那赶海不知有多少乐趣,还说起娘家如何靠海吃海。经不住妻子的撺掇,我真的与她一起到巴皇湾去赶海了。那是一个春夏之交的日子,那天起了个大早,驱车到巴皇湾时,天刚蒙蒙亮。一到海边,只见海滩涂上到处都是赶海的人,妻子和村里的人迫不及待地向海里奔去,我独自在离岸不远的地方,东看看西摸摸。临近午时,妻子提着沉甸甸的一桶海螺、虾鱼之类的海鲜归来,我生手,收获不大,也摸了不少海螺之类。说实在的,赶海还挺新鲜的,这乐趣不在收获多少,而在享受赶海的过程。后来又赶海时,我没下海,就在岸边蹓跶,赏海景。在巴皇湾赏海景还是挺有趣的,海天连接处,慢悠悠地走过一艘艘轮船,远处,退潮的滩涂上,满是礁石,三三两两的赶海人一边东瞧瞧西摸摸,一边向海的深处走去。在浅滩上回头望,木麻黄树环抱着海湾,树和海之间,洁白的沙滩尤如素白飘带,缠绕其间,晨风轻轻拂面,时不时传来几声海鸟清脆叫声,此情此景,颇有诗情画意!白天赶海有白天赶海的乐趣,夜里赶海又别是一番趣味。夜里赶海的人不比白天少多少,滩涂上亮光点点,那是赶海人在捉鱼摸虾,有时候,哪一个小伙也许是寂寞了,大声吼几句木偶戏,说不定会吸引到了哪一个姑娘,也大声地答上几句,海上会传出几声清脆的笑声。沙滩上,小螃蟹趁着夜色,在忙碌地爬来爬去,手电一照,又慌忙钻到小洞里去了。巴皇湾边上的木麻黄林郁郁葱葱,一条水泥乡村小路,在树林中,从东到西蜿蜒穿过,路两边沙土洁净,木麻黄树落下的残枝败叶铺盖了沙土,在小路上走过,两边尽是打炉的痕迹,我曾经几次随妻子娘家大小十几人在那里过了一把打炉的瘾,享受垒炉、打炉、吃打炉美食的乐趣。
大家你一语我一言地说着巴皇湾这片海,话语中充满着乐趣,充满着巴皇湾海边人的自豪,外甥女亮起嗓子,唱了一段套用《外婆的澎湖湾》的歌:
晚风轻拂巴皇湾,海浪逐沙滩。
木麻黄林缀斜阳,一片海蓝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