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傍晚时分,我们抵达赛里木湖时,天空竟然下起了雨,雨中的赛里木湖,和天空一样,灰茫茫地,无精打采,就像沉睡中的少女,看不清她的真颜。
新疆的天气,也是说变就变,由不得任何人掌控。这么远道而来,对于这个被称为“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高山湖泊,我们心里还是有所期待的,期待看到她的美丽容颜。抱着侥幸的心理,我们约好,早上六点起床,打着手电筒,步行去湖边看日出。为了节约能源,当地所有地区,晚上十二点就停电,我们酒店也一样。旷野里,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传来山风的呼啸。
虽是七月,凌晨的赛里木湖却似冬天般寒冷,气温很低,湖面上不时吹来一阵阵寒风。我裹紧了衣服,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我们摸着黑,紧盯着高低不平的路面,跌跌撞撞地走着,生怕踩到了牛屎或羊屎,在一片寂静中,只听见我们不规则的脚步声。来到湖边的草地,一大一小两只羊依偎在一起,看见我们,“咩咩”叫了几声;走近了,发现这是两头拴着的羊,绳子拴在一根木桩上。“它们亲昵的样子,像是母女呢!”多看了几眼,“汪、汪、汪…”传来了狗的吠声,一只小黑狗跑过来,我想它大概是牧羊犬,听见羊的叫声,以为羊遇见了危险或把我们当成了偷羊贼。黑狗观察着我们的动静,觉得我们安全,停止了吠叫,在草地上坐下来喘气。
孩子们围着羊和狗玩了起来,对他们来说,动物远比日出更有趣。在青年旅社居住时,女儿也是长时间抱着小狗,不舍得放下。
我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此时,黑魆魆的天空慢慢变得有些光亮了,草地上的露珠闪出银光,天空上仍然黑云密布,赛里木湖似乎还没苏醒,静静地躺在那里。偶然,一阵风吹来,湖水击打着岸边的砂石,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天,慢慢亮了,借着亮光,依稀可见草地上长着一簇簇的白花,兀自在风中摇曳,草儿因了花的点缀,有一种别样的美。自然生长的花草,吸取了天地精华,最有神韵。
神思飘移,想起去喀纳斯月亮湾的路上,送我们去的破旧小面包车,突然在半山腰熄火,怎么也冲不上去。司机捣鼓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电话叫人把车拉走。我们百无聊赖地坐在草地上等车。孩子们最是闲不住的,他们在草丛中嬉戏玩乐,并无任何怨言。不一会,两个女儿采来了一束野花,她们分别把花儿插在我戴着的牛仔帽上,我的帽子变得五彩缤纷起来;接着,女儿拿过数码相机,对着我拍了起来。我起身,打量四周,原来草丛中长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我们就躺在花丛中呢,在阳光的照耀下,花儿是那么娇艳美丽。在女儿的影响下,我也跟着采起了花儿,捧在手心,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我们在花间追逐玩耍着,忽然觉得,这些野生野长的花儿真是可爱。后来去过更美丽的地方,然而,我始终觉得,那个半山腰的花儿是最美的,女儿给我拍的照片是最珍贵的。就如这样的早晨,静静地坐在湖边,凝视着对面的山岚和湖泊,守望着那一轮朝阳,心里也是安宁祥和的。慢慢地,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坐了一会,对面的山顶上,露出了一小块橙色的天空,上面覆盖着乌黑的云朵,乌云和山岚之间,这片明亮的天空就像一条橙色的带子。但,慢慢地,橙黄的天空越聚越多,终于冲淡了浓黑的乌云,大块的乌云被冲撞得四散分离,变成一小块一小块了。天空变成明黄色调了,间中还有金黄色包裹着。很快,一大片金黄色覆盖了整个天空,太阳终于露出脸来了。赛里木湖像是披上了金色的衣裳,金光闪烁。虽然没有看到霞光万道的景象,但云蒸霞蔚的天空,依然美得让人震撼。光明终究冲破了黑暗。人生路上,很多时候也会遇到坎坷和波折,如果我们勇敢面对,不畏艰险,鼓足干劲,向前冲、向前闯,我想,我们终究会冲破迷雾,重见阳光。
阳光照在山坡和草地上,大地上重现光彩,远处是黛色的山岚,近处是笔直的林木;碧绿的草地上,牛羊悠闲自在地吃着草;蒙古包顶上,袅袅炊烟飘了起来。勤快的大妈蹲在一头奶牛旁边,对着一个木桶挤牛奶,奶牛静静地站着,小牛犊把头抵在牛妈妈脖子上,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这个静谧的早晨,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让我有了一种依恋的感觉,好想时间就此停顿。早餐后,我们去赛里木湖景区参观。天空转瞬又暗了下来,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女儿不愿坐观光车,想去骑马。在门口和正吃饭的大哥商量,穿着军大衣的大哥马上放下碗,打电话叫人牵了三匹马过来。
因为对路线路况不熟,就由他们带着我们骑马。湖边的草地丰茂,水草疯长,草地上长着不知名的野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清晨的赛里木湖似乎刚刚苏醒,湖面上烟雾缭绕,如梦似幻。湖水依然安静,不时有水鸟在空中飞过。听说,湖中还有天鹅。在马上观湖,似乎更有意境,骑在高头大马上,视线骤然开阔了许多,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令人一瞬间觉得自己也高大起来了。我挺直腰背,目视前方,感觉自己就是草原上的骑手,颇为得意。牧马的是哈萨克小哥,他热情地和我聊天,叫我漂亮姐姐,又说他刚结婚,他老婆也很漂亮,他喜欢唱歌,还会乐器,说着就唱起了哈萨克民歌,嘹亮的歌声飘荡在赛里木湖的上空,余韵无穷。走了一阵,头顶上乌云越积越多,风也越来越大了。小哥停止了说笑,和另两人商量了几句,然后告诉我,马上要下大雨了,要赶紧去找避雨的地方,我们要和时间赛跑,让马跑起来。他让我放心,会很安全。
于是,他抓紧缰绳,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驾、驾、驾…”,马按指令四蹄用劲,跑了起来,策马扬鞭的感觉真是太好了!随着马的节奏,身体不由自主跟着上下起伏,感觉自己像风一样,在草原上飞了起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赛里木湖在飞速后退,好像自己在腾云驾雾,一路向前飞翔,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在广阔的草原上,只有我们几个人在驰骋,感觉整个赛里木湖都是属于我们的,女儿发出一声声欢呼,我也笑了。
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头上脸上,有点疼,但瞬间,我们来到了安全区域—一个蒙古包里。马在雨棚里歇息,我们走进蒙古包,这应该是小哥家的蒙古包。因为还早,我们进去时,一排通铺上,阿妈和小男孩还躺在被窝里,他们头挨着头,睁着眼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草原上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下了一阵就停了。观光车上的团友已经返程了,我们依旧骑马回到景区门口。在马上时,我以为小哥背着我的背囊。然而,到了景区门口,才发现他背上没有背囊,他说,为了减负,他让开车的朋友帮我把背囊带过来了。我当时心里一惊,我背囊里还有两三千块钱,我们还有几天行程,路上吃住行都要用钱。他们会不会把我的钱拿走呢?心里七上八下,很是不安。小哥似乎看出我的担心:“姐,你放心吧,我以我们哈萨克族人格担保,绝对不会动你的东西。”
过了几分钟,四轮车到了景区门口,他们把背囊交给我。我也不好意思马上数钱,等上了我们自己的车后,我用手掂量了一下钱包,心才放下来。我的脸唰地红了,我发现我错怪他们了,我怎么能以自己的“恶意”去揣测他们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毕竟,人世间,善良的人还是占绝大多数。想起不识字的李大姐曾经带着她生病的丈夫走南闯北看病,回来后感慨地对我说:“小霞,去了那么多地方,最令我感动的是,世上还是好人多呀,我遇到了很多帮助过我的人,我永远记得他们。”我想,我也应该相信这个世界,相信世界上有很多诚实善良的人。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尽所能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些可爱淳朴的哈萨克兄弟,他们是值得信任的。我也相信,生活在赛里木湖周边的哈萨克族人,他们如湖水一样清澈透明。
离开赛里木湖时,天,还是阴沉的,内心有点遗憾,我们终究没有看见赛里木湖最美丽的模样。在转弯处,最后看一眼赛里木湖,挥手和她告别。突然间,阳光普照,晴空万里,艳阳下的赛里木湖,湖水深蓝,湖面水平如镜,湖水泛着蓝莹莹宝石般的光彩,在我们离开的最后一刻,她终于露出了真颜,我们看见了蓝色的眼泪。此时的赛里木湖,就像穿着蓝色纱裙的少女,高贵圣洁,美得不可方物。此时,心中生起:“见你一面,记住一世”之感。忽然,湖上的半空中出现两道彩虹,拱形的彩虹五彩缤纷,彩虹像桥一样,连接着天空与湖泊。蓝色的眼泪与彩虹同时出现,我们不由得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