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古诗词,古代的文人墨客留下许多赞颂竹子的诗词。仔细分析一下原因,竹子青翠挺拔,中空外直,虚怀若谷,与清廉自守的文人君子颇为相似,也许极易引起其情感上的共鸣吧。
“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竹映风窗数阵斜,旅人愁坐思无涯”“名园依绿水,野竹上青霄”……在诸多咏竹的诗句中,大诗人杜子美的“野竹上青霄”独树一帜,咏竹别出心裁,令人眼前一亮。即便自己“吾庐独破受冻”“饿走遍九州”,即便自己郁闷地避难巴蜀之地,但是杜子美居川甚久,仍心系国事,胸怀天下,期盼战乱早日平息。他没有空洞地吟咏风花雪月,一味地无病呻吟,故作风雅,而是用心弹奏出真切动人的心声,给人启迪和回味。
杜子美所吟咏的多半是野竹。野竹栉风沐雨,自由自在地生长于荒僻无人的山野之中,汲取天地之灵气,生机勃勃,葱茏蔚然,远远不同于公园角落和花坛里那些细脚伶仃的竹子。这一点,非常契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杜子美粗犷豪放的情调。他没有王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闲情雅趣,没有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洒脱浪漫,他始终想到的是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所以祈愿“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敬慕杜子美,也十分喜爱野竹。我的家乡在大别山区,这里群山连绵,大大小小的山岭蜿蜒起伏。我们从小就住在大山里,开门见山,吹的是林间清风,喝的是竹根下的剐水,这里到处有竹林,四望竹海茫茫。山坡上,小溪畔,池塘边,水库旁,沟沟壑壑,宅前屋后,野竹都能自由地生长,不用人工种植,不用浇水施肥,一点儿也不要人操心,自顾自地欣然生长着。山里人的家常用具,也多半离不开竹子,如竹椅竹凳,竹桌竹床,竹筛竹匾,竹筐竹篮,竹筷竹碗,竹筏竹篙,竹篱笆竹墙……真是数不胜数,工农兵学商,人人都在用它。它就像我们身边的空气,自自然然地存在着,可用处很大。记得读书时,每逢开学要交学杂费,家里人便砍下几百根毛竹,卖到收购点换钱;学期中途要交资料费和生活费时,家里人也砍下几根毛竹,编竹篮、竹篓、竹笆、竹匾,或者扎几捆竹笤帚,送到集市上售卖。
竹子于人有用,而且万人采用,用之日久,久而久之,人们便对它产生很深厚的感情。山里人亲切地称竹林为“绿色银行”“绿色宝库”,如果自家有一片竹园,是很开心、很自豪的。
“犀非犀,玉非玉,拂拂轻霜浮脆绿。披箨含梢欲成竹,娟娟袅袅森可束。稀间只称佳月照,劲处差耐清风触……”这是南宋诗人陈造的一首《爱笋》诗。寒冬腊月,白雪纷飞,隐藏在地下的冬笋白白嫩嫩,赛如温润细腻的白玉,似乎在等待春节早日到来,等待回乡的游子们早点儿上山采挖,好成为年夜饭餐桌上独特的冬日佳肴;春回大地,万象更新,细雨微风中,竹笋刚刚破土。此时,采摘一些竹笋回家,稍加烹调,鲜嫩爽口,百吃不厌,真乃乡间春日美味。竹笋炒腊肉,竹笋炖鸡汤,竹笋焖排骨,油焖水竹笋,泡椒小竹笋……多么难忘、多么鲜美的家乡味道!“竹笋才生黄犊角,蕨芽初长小儿拳。试寻野菜炊香饭,便是江南二月天。”竹笋,给春天的山岭带来勃勃生机,也给春天的餐桌增光添彩。
竹笋美味,美味也是一种诱惑。这几天,刚下过雨,几个同事便迫不及待地相邀去山里掰竹笋。午饭后,五个人驱车十几里,来到烂泥坳村的一处竹林,弯腰采摘竹笋。竹林在大山深处,人迹罕至,阴暗潮湿,加上刚下过雨,蚂蟥遍地。有两位男士见状,吓得“夺路而逃”,空手而归;两位女士竟然无所畏惧,胆大心细,边掰竹笋,边防止蚂蟥的“突然袭击”,终于满载而归。到家后,其中一位女士突然发现右腿裤管里不停流血,还是不小心被蚂蟥“亲吻”了一下。我想:这次掰竹笋付出了“血的代价”,大家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捧着这位女同事热情赠送的竹笋,倍感来之不易,我觉得手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