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动车缓缓启动时,我丝毫没有感觉它已启动,已有十多年时间没有坐过火车出远门了,记忆当中的火车是在一声长鸣,哐啷、哐啷声中起步,且车身不时地晃动。乘坐的动车没有像火车那样鸣号,似静止般一样悄悄滑动。望见窗外的田野、村庄、建筑物正快速地向后掠过,方知已经加速。此刻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拿起手机咔嚓咔嚓一阵猛拍,并不停地与并排而坐大我五岁的小舅舅侃起了大山来,指着快速远去的村庄,刚才是外婆家,那里是我的老家……
这是我第一次坐上高铁,第一次从家乡县城坐上高铁去往大都市的上海,虽然之前路过,算得是我人生的“首发”。
人生的第一次远行,始于19岁,在这之后的26年时间里,因执行部队任务、公司业务和加之单位外出考察学习出先后到过全国东西南北中大大小小众多省城,但都是坐汽车、火车、客车或开着汽车前往,此次坐上高铁还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而且是从我的老家安徽太湖县城建成的高铁南站出发,内心充满了幸福的感觉。看见我高兴的样子,舅舅笑侃我是真正的农村人进了城,不像是在外面城市待过的人那样习以为常了。从2010年部队转业回到地方后,疲于奔波生计,2018年回了趟“第二故乡”舟山后,就很少有机会走出过省城以外的城市,登上动车的那一刻仿佛又找回了远离故乡的那份愁感。曾经一度为坐车外出而发愁,那时汽车到浙江走的是国道,九路十八停,道路坑坑洼洼,一铺坐三个,人挤人,男女混座。常常上午上车,下午三点还没出县城,像极了现在城市“拼车”,从城东接到城西,从太湖接到潜山。一路上,车子一颠,身子抛到空中,头都能撞到车顶。火车更难,车厢里、过道中,厕所旁边及车厢的接头处都堆满了人,那时是乘汽车到合肥,从合肥凌晨二点上车站到宁波,时不时还得盯防点被小偷小摸给祸害了。
舅舅是一名退役军人,我也是,他算得上一个特别适合大城市生活的人,乘车购票进站我都是跟着他跑。与他相比,我顿感自己早已成了一个久居乡村,远离闹市的人儿。听我说起还未坐过“地铁和飞机”。他调侃着说道“到了上海,我请你去坐下地铁,但坐飞机满足不了”,他窃窃地笑着对我说道,已有四十有五年龄的我,望着眼前五十岁帅气的舅舅,心中泛起阵阵的幸福热浪,小时候总是屁颠颠赖着他后面到处嬉戏、撒野。我6岁,他11岁时为了抢站灶台旁的小板凳蹭外婆边炒菜边喂吃与他闹翻过。而此刻,在我的心中,顿觉外甥无论长多大,依旧还是那个臭屁虫般小毛孩一样“可爱”。
第一次去往上海,那是1997年应征入伍的那个天麻麻亮的冬天,那一年小舅也入伍在部队。清晨从太湖坐上中巴,经安庆坐轮船到上海,从未出过县城的我来讲,没有一丝丝恋家的情感流露,心中只想着早点到达那从小梦想的军营,开始自己久久向往的生活,兴奋得似乎忘乎了所有,甚至连妈妈从车窗口递给我一大包煮熟的茶叶蛋,我都没及时接下,没有顾及上家人对自己第一次离家后的感受。自到三年来后回家休假时听姐姐说起,妈妈为了此事整整伤心而埋怨了她了三年,为什么不早点替她把茶叶蛋给我?后来的十年间,三次归队前,再也不敢不带母亲给我准备的茶叶蛋,那是饱含一年又一年远离后深情的思念。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特产小吃,煮熟的茶叶蛋经济实惠。在她的理念里,鸡蛋有消灾减祸的寓意,收下,她就心安;没有收下,就是她内心一年甚至二年的牵挂。儿行千里母担忧,只有出过门,长大后才能体会。每次休假归队前,茶叶蛋成了不可或缺的礼物,那味道今生注定是唯一。
那年,从安庆的2号码头登上轮船的,太湖与宿松一共是200多号人。十二年后再遇到当年一起入伍的战友见面最爱讲的话我们是一条船去的。整整的一层船舱全是清一色身着军装帅气的小伙伴,个个喜笑颜开。从县城到过市区的伙伴估计这群人里一个都没有,大伙那东一群,西一群站在一起聊天说笑。90年代,能从农村走出去,除了少数上大学,外出打工,那就只有应征入伍,老一辈有的七八十岁都没能到过省城、县城。不像现在,可日行千里之外,夜宿三省四市,甚者郊游国外。
从安庆登上轮船,望着眼前的长江我心中暗想,地理书上描绘的长江不是这般影像,只不过是比家门口的大河宽它三四个而已,一眼能望得见对岸,这哪叫江,浑浊的江水都没有家里小河清澈。轮船渐行渐远时,我仍站在船舷眺望了很长时间,当江面渐渐变宽,宽到望不见房屋,望不见江堤,只剩下一片淡黄淡黄的江面,才开始慢慢推翻刚登船时的疑惑,是真的长江。晚上过后还不时跑到船头船尾望一望,看一看,想领略一下祖国大江大河的风景,可外面漆黑一片,偶尔能望着几艘四五层开着灯光迎面驶来或离去的轮船,此刻心中隐隐约约突生了一点点离家渐远的思绪。也许是年轻,也许快要到了军营,那一刻停留较短,很快就同一道应征入伍的老乡钻进了船舱吹牛拉起呱去了,把刚刚燃起的那丁点想家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经过一个整夜的航行,终于到了上海,站在船尾看到高耸在江边两旁的大楼远远地抛在眼前,方才知道离家的距离再次加大,此刻也彻底改变了我的认知,这是书本描写的上海,眼前场景与我所想象中的大城市简直是大相径庭。方才懂得走出去会别有洞天,走出来方才增加视野。
站在船舷很久,不知何时一慈祥头发略带银毛年龄约有60岁左右的阿姨突然问我,侬,哪里人啊?听她第一声问话,我一下愣住,她看出了我听不懂方言的端倪,又笑着问道,你是哪里的人?我才领悟。你多大了?19岁。小伙子不错,在部队好好干,以后到上海来了,到我家来玩,她用手指着远方一幢大楼,我家就在附近居住。那时没有手机,身上也没带笔与纸,不习惯留地址和联系方式,不像现代,一部手机可以走天下。没有来得及问阿姨姓甚名谁,没有来得及问她其他任何细节,这是我到过上海见到的第一个上海人。东方明珠和具有欧式风格建筑的上海那一刻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刻在我的记忆里。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好好地欣赏。
望着站台与上下电梯人来人往的匆匆乘客,片刻间从县城到闹市,人多声杂、熙熙攘攘似乎有点不太适应,在小县城呆惯的自在感此时有点压抑。舅舅的战友早早地候在出站口接站,汽车拉着我们朝着目的地浦东疾驰,出门在外,有人接站能省去许多不便,尤其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似简单的事情,那浓厚的战友情、老乡情在此刻异乡体现得格外地浓厚。我静静地躺在后排望着窗外,边听着他俩聊天的信息,边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认真观赏着上海沿沿途的风景。
上海很大,在上海的朋友也很多,经过下午的接站车程经历,没有过多去打扰,完成了上海之行的第三天的清晨5点多终于坐上了心心念念的地铁,上海给我的感觉是快节奏,消费高,建设发展好。虽然没有见到东方明珠和外滩,但不虚此行。或许是曾经离家十多年的原因,早点回家的念头时刻占据了内心,与19岁时相比,我更留恋家乡太湖,不像过去,工作在哪里,奋斗在哪里,而如今是家在哪里,心的向往就在哪里。
当从上海踏上温州直达太湖南站的高铁专列后,心中无比的自豪,我的家乡太湖也成为人们向往的地方。近年,游客、游子们回家的频率在加大,家的距离,地域的界限在缩短,想去哪里都是皆有可能。我在心中默默许下又一下心愿。期待着在一个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迎来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宾朋来我的家乡走一走,看一看;期待着在一个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将乘上家乡的高铁带上我的家人去往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地方。
坐上高铁去上海,成了我一个圆梦之旅,心中期待的一个又一个美好梦想一定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