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是面北朝向的五间宽的庄基地,以前是土墙盖的木制瓦房,后来爷爷在89年重新翻修了。正门是村里人多用的红色大铁门,前面是用楼板盖的平房,后边还有一座用砖砌的大瓦房,中间隔着厨房,厨房对面是空出来的一个天井,整个屋子很宽敞舒适,大瓦房的后边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最右边是通向南门的一条狭长通道,南门也有门房和黑漆的木制大门。虽然北边是正门,但南边巷道里住得大多是我们本家的爷爷叔叔和爷爷奶奶的同龄人,所以我们从小到大都习惯走南门。
小时候,自从有了我和弟弟,姐姐一直跟爷爷奶奶居住,我和弟弟跟父母一起住,虽不在老屋,但中间只隔着一户人家,每天都会过来过去好几次,但每次走到南门口都要喊奶奶来接我们,因为奶奶饲养的牛和羊都在这个通道边上安着家,那只不安分的老山羊每次看到小孩经过,总是会伸长脖子抻着绳子用它那长顶角攻击我们,还有院子里耀武扬威自由活动的大公鸡,趁你不注意随时会在你屁股后边啄一下。我和弟弟是被欺负无数次之后再不敢自己进出,只有让奶奶领着进去。
老屋里大瓦房下面的那个房间是爷爷奶奶住的,里面的那张大土炕却是我们小时候的安乐窝。冬天的日子里,外面寒冷,大人们不让我们出去疯玩,我们在土炕上闹腾打滚翻跟斗,抓石子,玩沙包,奶奶像变戏法似的一会给我们拿出些花生,一会又端来瓜子,而爷爷坐在火炉边一边给我们烤红薯一边看我们玩。爷爷奶奶这儿是我们逃离父母责骂的避难所,还有好东西吃,所以每到天黑我们都赖着不愿去父母那边住,总是争着抢着轮流和爷爷奶奶住。即使现在,只要回家躺在那张土炕上,就会睡得无比香甜踏实,也许是那种熟悉的气息让人安静,也许是根植在脑海里的那种记忆令人怀念吧!
夏天平房下面宽敞的大厅则是我们这些孩子的乐园。白天玩游戏打扑克,晚上干脆就地铺上凉席一个挨着一个睡在上面。每天爷爷都会嗔怪我们太吵,让他睡不了安稳觉,怪奶奶惯着我们,一会给这个做饭,一会又给那个拿吃的。但他还是会今天拿回一块肉,明天又提回来一袋一袋的瓜果给我们……脑海里这样的记忆太多,太多,而且快乐的又是最令人难忘的。有人说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而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爷爷奶奶给了我们如此幸福的童年,让我们能够时刻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能够用一颗温暖的心去面对人生的沟沟坎坎。
但快乐也是短暂的,人生总是有太多的无奈和不得已。就像这座陪我们长大成人,装满了我们所有人成长印记的老房子,这座它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砖瓦我们都熟悉的老房子已是千疮百孔。今年几十天的连绵秋雨让南门的门房摇摇欲坠,而且与东邻的土墙也已倒塌,大瓦房挨着厨房的房檐也掉了下来,房顶的瓦片也不时会掉落,已不能再居住。爷爷离开我们也已两年时间,每次走进老屋,总觉得爷爷还在,走进大厅感觉他好像要从后边走出来,进了房间感觉他就坐在土炕边上看着我们。也许奶奶也觉得爷爷没离开吧,我们怎么劝她也不愿离开老屋。在这两年时间里,我们讨论争执过好多次关于奶奶的生活问题,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老屋,但她执拗地一个人在老屋里生活了半年多,也许是她感觉力不从心,也许是心疼父亲每天要跑过来看她,最终妥协搬过来和父母居住,父母也明白她对老屋的不舍,每天会带她过去转转,坐坐。有时天气不好,不让她过去,她会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地从后门溜出去也要去老屋看看,她总是说,“就是在院子里看看,不做任何事情心情也是好的。”
是啊!我理解奶奶的心情,她和我们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都不会让她开心,她丢不下对老屋的那份情感和她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孤独的心,但又不得不这样做。现实如此,每个人都会无奈地老去,每个人都有割舍不了的情感,我多么希望奶奶能开心起来,把对老屋和对爷爷的情感记在心里,用另一种方式留住他们来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