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破烂了,收破烂了,谁家有破烂都来卖!”
听到吆喝声,老伴出门问道:“破自行车要不要?”
收破烂的说:“要!”
收破烂的到我家看了看自行车,出价10元钱。老伴说:“车子还能骑哩,你给的价钱太低了,还不如送人呢?”
没几天,她把自行车送给了一个邻居。
这辆自行车是老伴的心爱之物,她骑了十几年。我曾多次劝她换个电瓶车,她死活不肯,说什么:“骑自行车习惯了,骑电瓶车太危险。”直到2015年,她做了膝关节置换术,才想着把自行车处理掉。
现在,自行车不值什么钱。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自行车可是贵重物品。那时,经济落后,物资匮乏,老百姓囊中羞涩。自行车与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家庭四大件,大都凭票购买,普通老百姓不仅买不起,也很难买到。谁家有个自行车,不亚于现在有个小轿车。
我与自行车初次接触,大概是1965年夏。当时,我从安徽省阜阳一中回到沈丘县老城家中过暑假,天天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一天午饭前,一个小伙伴不知从哪找来一辆自行车,要我和他一起到打麦场学习骑车,我便报着好奇的心理一同前往。我们两个,一会他学骑车,我在后面做保护,一会我学骑车,他在后面做保护。那天白天学习骑车,夜里还做着骑车的梦。
不久,暑假结束了。我沿着羊场小路,步行约二十公里,来到临泉县汽车站,准备乘车去阜阳。在车站,有位校友推着一辆自行车,似乎在等待什么,看见我以后他喜出望外。因为有急事,他要赶快搭车去阜阳,要我把他的自行车骑到阜阳。对我来说,这本应是件好事,可以省去汽车票钱,但是,我刚刚学会骑车,况且临泉距阜阳60多公里,一下子骑到阜阳,心里没底,就对他说:“我才学会,可骑不好啊?”那位校友看我有点犹豫,再次让我一定帮他这个忙,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再也不能推辞了。于是,我接过他的自行车,沿着临——阜公路开始了“远征”。这是我第一次骑车上路,两手使劲地握住车把,感觉还是有点东摇西晃,遇到行人和车辆,早早的就往路边躲。骑了十多里时,一辆货车迎面驶来,一侧离我还有一米多远,就我吓坏了,我急忙往路边靠,慌忙下车,当时两腿发硬,连人带车一下子摔倒在路边的粪堆上,好在这个粪堆是干的,我起来后浑身拍打一下,又扶起自行车继续上路。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有惊无险地到达阜阳。
后来,随着骑车的技术越来越成熟,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还时不时地“玩个花样”,如将双手放开车把,美其名曰“大撒把”。
1967年冬,大爷爷突然病重,父亲给他买好了做棺材的木料,要我去阜阳运回。但是,路况不好,不通汽车,只能使用架子车。母亲知道我一个人去拉木料有困难,就向生产队长反映,生产队长派一个小伙伴与我一同前去。为抓紧赶路,我借个自行车,后面绑个架子车,我们两个人,一个骑车,另一个坐在架车上,不断进行轮换,这样比步行快了许多。当天到达到阜阳,第二天就开始返回。我们把木料装在架子车上,再把自行车放到木料上,手握车把试试前后的轻重,找好平衡后,用绳子把木料和自行车一道一道地捆紧。返回途中,我们二人,一个架辕子,一个跑边稍,隔段时间互换一下。车上的货物一千多斤,我们伸着头,弓着腰,两脚使劲的往后登地,虽然十冬腊月,头上仍不时地冒出热汗。走了一二十里,肚里就咕噜咕噜的直叫,感觉饿得慌。当天晚上住在临泉,次日回到家中。
我淘的第一桶金,也是靠自行车挣来的。1968年,作为一个“老三届”高中毕业生,我回到家乡。那时,我们大队有个印刷厂,方圆百里的货物都是用自行车去送。看到送货能挣个运费,1969年中秋节前,我向印刷厂领导要求送趟货,厂里安排我去淮阳县一个供销社送果签子、月饼签子。我借个自行车,带着一二百斤的货物,拂晓出发,当天返回,行程近二百公里。回来的路上又遇到狂风暴雨,淋得像个落汤鸡,结果挣到10多元的运费。这次送货,虽然挣的钱不多,却磨炼了我的意志,体现了自身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
不久,我参加了工作,去了沈丘县老城公社。领导对我特别开恩,给我配了一辆自行车,而绝大部分公社干部都没有这个待遇,这也可能是办公室工作的需要。这辆自行车很有年头,是什么牌子,无人知晓,自行车没有铃,没有前后瓦,车圈和链子都是锈迹斑斑。有了这辆自行车,我已十分满足,办事方便了许多。一个同事看了看自行车,告诉我:“自行车没有前瓦,有一个好处,用脚直接蹬住前车轮,说停就停。”我试了试,此法果然比闸还灵。
1984年,我调到沈丘县政府办公室。县城距老城约三十公里,我回老家多是乘坐公共汽车,但是由于汽车班次较少,有时我就与顺路的一些同事骑自行车回家。
时光茬苒,岁月如梭,2008年,“老三届”同学已经到了退休或接近退休的年龄。为庆祝北京举办奥运会,我们四个老同学商量骑着自行车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对自行车进行了维修保养,一个老同学买了一辆自行车,一个老同学准备了修车补胎的工具、保温的茶壶。准备停当以后,在盛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兴高采烈地出发了。目的地是安徽省颍上县八里河风景区,第一站便是安徽省界首市。从沈丘到界首,只有三十公里左右,但我们已经多年没有骑过这么远的路了,加之天气炎热,途中歇了歇,才于中午时分到达界首。午饭之后,我们已有点劳累困顿,考虑界首离阜阳还有六十公里左右,一下午肯定赶不到,如果上不挨村下不挨店的,住宿都成问题,于是临时决定改变旅行路线,搭乘公共汽车前往亳州。我们把自行车挂在公共汽车后面,当天下午到达亳州。为了消除疲劳,我们来到汽车站对面的一个洗浴中心,洗完澡之后,开始捏脚,那三位老同学让捏脚的小伙子先从我开始。给我捏脚的时候,我感到脚趾头有点疼,抬头一看,两只脚有3个脚趾头破了皮,鲜红鲜红的,小伙子急忙道歉,那三位老同学对他说:“啥也别说了,你赶紧找个创可贴,给他贴一下吧!”他找来了创可贴给我贴上。这时,我的脚已行走困难,无法再继续旅行,第二天我们就搭乘公共汽车返回了沈丘。这次骑车旅行虽然草草结束,但我们的体质和适应力无疑经过了一个小小的考验。
纵观历史,时尚所创造出的美观东西总是随着时间而变得丑陋。自行车作为20世纪60—70年代时尚的一种标志,也难逃这一规律。当下,由于电瓶车、摩托车、甚至小轿车的普及,自行车代步功能大大减退,更多的是一种愉悦心灵的工具,自行车大军在逐步减少。
尽管自行车与我们已经渐行渐远,但是,从学习骑自行车,到第一次骑车上路,再到借助自行车运货、淘金、旅行,一道深深的自行车印痕,已镌刻在我的心灵深处。
2022.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