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窗花,我就会想到那衣带飘飘的仙女,亭亭玉立的牡丹,高天上行云布雨的苍龙,生旦净黑丑的舞台人物,在歌唱节日奏曲的喜鹊百……这些白底窗纸上的窗花剪刻地如此栩栩如生,喜庆精细而迷人。
红色在我国意味着喜庆的颜色。小时候,在我的记忆里,每当年节前老宅花(方)格式木窗户上那白凌凌的麻纸贴满了大红色的窗花时,一股喜庆的气氛顿然袭上心头。是窗花把喜庆的节日装点的红火富丽,喜气洋洋,将过年的仪式感拉地满满的。
过去,农村经济十分贫穷和落后,普通人家能混个饱饭就不错了,可没有富裕的零花钱去买那染着各种颜色的“高档”窗花。每年的中秋节和春节,再穷我娘都要买几张新麻纸,把旧窗户纸撕扯下来,再用铲刀刮去木框上发了硬的浆糊,而后刷上新浆糊,再糊上新麻纸。然后,贴上大红色的窗花。
那年代,家家户户花(方)格式木窗户上贴的窗花都是单纯的大红色,就象那个年代看黑白电视机一样,虽然色彩单调,但也妙趣横生。要是谁家贴上了染色的窗花那才是奢侈品,着实让乡亲们羡慕的不得了。
我们农村人虽然喜欢在窗户上,灯笼上,门子上贴窗花,却也很少买窗花,因为乡村里善剪会刻的“能工巧匠”很多很多。再者古堡里的人们民风淳朴,乡邻之间由于来往频繁,感情十分浓厚,关系相当融洽,有事都相互帮衬。窗花也是邻居间以“窗花为媒”往来馈赠的“礼品”。
有一年冬天的腊月,雪后初晴,寒风凛冽,我和我娘去邻居婶婶家串门,在婶婶家的窗户上,看到两边大格窗上贴着大红窗花,而中间小花(方)格窗上贴满了各种人物动物花草小窗花,特别是在两边下角上用丝线各拴着一只大红公鸡。
那两只大红公鸡经风一吹,就像士兵听到冲锋号一般,立马义无反顾地展开翅膀倾钭着向上冲了过去,和对方展开拼杀搏斗。风吹的越紧双方越是打斗得越起劲,难解难分。待风停后,两只大红公鸡又慢慢地从窗户中间退回到窗户下角原来的位置。始终严阵以待,保持着随时出征的姿态。
两只大红“活”公鸡搏斗的动感场面看得我着实过瘾,我一个劲地拍着小手喊,好!好!一会喊着左边这只鸡加油,一会又喊着右边那只鸡加油!同时,也赞叹民间艺人的心灵手巧。
回家后,我死乞白脸地嚷着我娘,让婶婶给我们家也“捉”一对大红公鸡“养”在“窗户”上。好说歹说,我娘只好同意再天去婶婶家让她帮忙给“捉”两只公鸡。翌日,当我娘说明来意后,婶婶爽快地答应着“行,行,没问题”。婶婶说来就来,取出红纸,两手折来折去,用剪布的剪子三下五除二,只听“咔嚓,咔嚓”清爽的铰纸声音,不一会两只大红公鸡就“跃然纸上”了。
后来,我家窗户上也添了一对大红公鸡。幽静的夜晚,当皎洁的月光映照在窗上时,我躺在热呼呼地炕头上“现场”观看“斗鸡”心里好不惬意哟!
到我上初中时,班主任郭老师不仅各门功课教的好,还是个多才多艺的老师,绘画、吹笛子、剪窗花样样都拿的起。他为了培养孩子们的文艺兴趣,便把学生们分成几个小组,其中有窗花、器乐,音乐,绘画组。根据学生的爱好和兴趣自由选择“专科”,不限人数。
每到下午上文艺课时,同学们便按划分的区域,以小组为单位聚在一起开展活动。只见窗花组的同学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红绿色纸,刻刀,木板和小剪子,坐在课桌上开始比划起来。器乐组的同学从家里拿来二胡,笛子,学起了倒来米发西。音乐组的同学抄起了诗意般的歌词。郭老师还把词谱用蜡板刻上,分发到同学们手里。那阵容就象四大天王各有一件得心应手的宝贝,竞相亮出来,秀起来。
走进教室时,这边歌声嘹亮,这边二胡悠扬低沉,这边窗花飞鸟走兽,福寿同贺,喜字连连。
我在窗花组,说是剪纸其实剪只是外围和有大空隙的才能使用剪子。其余地方需要刻刀刻纸。刻刀一般用钢锯条或钢丝打磨而成。我们刻窗花时需要有模型。按照模型的大小,先把红纸折整齐,用订书钉或线穿成一摞,放在木板上,手握刻刀一下一下的把纸裁下来。最后把外边用小剪刀剪好。
听吧!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刻刀声和“雪花般”的碎纸片,可爱的仙女向人间散花了,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飞向蓝天,大肥猪背着喜鹊拱门道喜了……
窗花,给了我们少年时无尽快乐,我们“生产”出来的这些“粗制仿造”的“伪劣产品”,同学们都还拣象样的拿回家去让父母品赏,贴在窗户上。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党在农村实行了改革开放,农民的小日子也越过越好,家家户户不仅“碗里有饭,锅里有肉”,还建造起新砖瓦房。原来纸糊的花(方)格木材窗户改装成窗明净几的大空玻璃窗户,窗花已不再是单纯的大红颜色,买(贴)上了染着五彩缤纷颜色的窗花。
而由于北方冬季寒冷,玻璃窗户虽然密封和釆光好,但夜间气温较低时容易结冰,待白天阳光出来室内暧和后,玻璃上结的冰就会融化成水而流下来,自然会把窗花的颜色冲淡致使失去原来的颜色。故而贴窗花的数量越来越少,但它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人民生活由过去贫穷到现在富裕后的实质性变化,而贴窗花的传统习俗仍然在沿袭传承着。
窗花作为一种珍贵的民间艺术,正以它独特的艺术魅力踏着时代的足音奋进在新的征程上。
这几年我在北京打工,当走在北京朝阳区的大街上,看到围墙的宣传櫥窗栏上张贴着中宣部、文明办推选的剪纸有家乡蔚县的剪纸时,我对身边围着观看的人们情不自禁地说;这就是我们家乡师傅们设计的剪纸,我县剪纸如今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同时,我也由衷地佩服那些用粗糙灵巧的双手,以刀为笔,把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的情感,播种在窗纸上的剪纸师傅们!
最后让我引用一首赞美剪纸的小诗来结尾吧!蔡候造纸蔚丹竹/巧女择来绘锦图/天地风光皆尾沉/人间姿态尽留足/刻刀有韵勤裁入/画笔凝神细剪出/撒下鲜花一朵朵/彩云飞向万家屋。
是啊,家乡的窗花烘托出了喜庆的节日气氛,贴出新年的希望,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它以独特的魅力,盛开在千家万户,那是一道最美的风景线。窗花虽不争艳,但它艳过万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