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听着街边传来这舒缓的歌曲,行走在梭磨河边,看那婀娜多姿、春风得意的绿柳,听那清澈缓流的淙淙梭磨春水,仰望那纯净的蓝天白云,心里尤为宁静,暂时没有远隔家人的遗憾和身在高原异地他乡的孤独,陡然对时光有些眷恋和沉醉。
眼下,银行打鸡血般、拼死亡命的“开门红”工作节奏慢下来,春日暖阳下略显得有些慵懒和空洞,我无心于那碎片化、无厘头的手机抖音视频,不关心那铺天盖地、离我遥远的俄乌战争、以巴冲突信息,亦懒得理会那不着边际广告和陌生推销电话骚扰。我漫不经心地行走,没有无聊和彷徨,也不觉得沉寂与忧伤,思绪在时光里徜徉,回味起我儿时的时光,脸上洋溢起惬意的模样。
我在绵阳工作几十年,2020年12月底回到我老家巴中工作。2021年7月,在巴中农商银行工作的我和同事、摄友相约一道,先是到老家七道河水库采风,在大坝上看波光潋滟、青山倒映的湖光山色,用无人机拍下故乡的秀美风光。随后到邻近的得胜镇北山寺、我们合并村石墩村造访,准备利用合并村后闲置的原七水村委办公地建村民俗馆。特别是看到发迹老同学花两百万元修建的漂亮壮观的村小学,心里无限感慨。
阔别故乡几十年的我,2022年10月再到阿坝工作,现在也一年有半了,真是时光不居,岁月如流。陡然想到儿时时光,心有慰藉。
想到学校,我便沉浸在儿时的记忆里,那一点一滴的小学情景浮现眼前,时光真切而隽永。
七十年代,在家里我是最小的儿子称为“老幺”,大约五、六岁,大哥读高中,二哥在长兴大队小学(现墩石村)读初中,三哥亦在此读小学,我也正值启蒙期。家里要我去发蒙读一年级,打小天资聪颖的我自然开心,但要去学校有个前提,我非要比我大的隔壁宝娃儿那个大名“蒲天国”,要不打死我也不上学。在我哭闹、纠缠下,父母只得与隔壁大爹们商量,因为我爸是长兴大队贫协主任、五队队长,也许是大爹们很让势、顺便给面子,硬是把那个名字让给了我,我有了自己的正式名字,心里很是自豪。我记得宝娃儿后改名“蒲天华”又与蒲家梁上的蒲天华撞名,不得不再次更名“蒲天伦”,说来真是一则趣闻。
在家里被宠惯了的我上学了,若要我乖巧听话,每天早上起来,妈妈亲在给我穿好衣服,拿出头天晚上包好的“油渣滓”(猪油炒菜炼油后渣滓),我就跟着三哥和同院子的孩子一起上学。矮小瘦弱的我跟在队伍后边,常常因赶不上趟子哭泣不已,我自小就在岁月里磨砺。我们从家里出发,上梯坎子,过拱獐子坡(我们家柴山),爬吊颈沟,过付家院子和吴家湾,短短的几里路,那时在我们眼里不知有多远,行程要一个多小时。有时下雨,在吊颈沟要爬上那个打滑的石坎坡,非得有大一些的孩子拉才上得去,我们小一些的孩子只有把“油渣滓”留着给大孩子敬贡。
我从小喜欢画画。记得上学时要缴纳一元钱枣红色“女拖拉机手”纸币,我拿到学费后,不是立即交给老师,而是用捡来的复写纸,蒙在人民币上描画复制图案,把一张钱画得五花八门,老师因钱污染而拒收,惹得我被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因为我们老家70年代修水库,我们家就在指挥部旁边,我随时捡到废弃的圆珠笔芯、复写纸和蜡印纸,我经常把木墙板贴得到处是油墨,画得花里胡哨,从小就展示出我的绘画天赋。
在长兴小学,语文课无非学些“人口手、山石土田”之类的汉字,我在学好自己课文同时,老是惦记着高我一年级蒲天伦的语文课本上那几句“水有源,树有根,毛主席恩情比海深”,很感兴趣,并能娓娓朗诵;数学课是学习数自然数,数学老师吴东祥就住学校旁边,在我印象中很清瘦,爱讲究,留个长分头,感觉有点女兮兮的样子,但我心里还是害怕他,好像不得老师喜欢。唯有课间休息能展示我的才华,记得有一天下绵绵阴雨,操场土坝子很滑,其他孩子一溜就摔倒了,我却可以非常自如地在坝子里像溜冰一样表演起来,并转圈圈,赢来吴老师和同学们的赞赏。
我的小学启蒙,在长兴小学读了一个学期就结束,脑海里没有过多的记忆,但是留在记忆里的这丁点儿往事像酒曲一样发酵,随时充盈我时光里的幸福。
1976年,因修建七道河水库,邻近平昌县胡家湾和苟家河几十户人家划归通江县广纳区石庙乡,与长兴大队五队一起组成七水村,我便到新组建的七水村小学就读。
上学报名头一天,我们到住家碾子湾下放牛,伙伴们发现一个大蜂窝包,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告奋勇去捅。蜂窝被捅掉,瞬间吊脚峰黑压压地飞起来,躲闪不及的我被峰子蜇了额头,顿时脸肿得像冬瓜,眼睛被眯成一条缝。好在回家及时处理,第二天勉强报名。好动的我,在新学校苟家河保管室坝子里晒的豌豆上开始我的溜冰表演,也开启我新的学习历程。
先是在保管室读到二年级,学校又迁到苟家祠堂,祠堂正中那个神龛木雕精美,雕龙画凤,有些年代,中间供奉着“天地君亲师”排位,我们和大两个年级的三哥们挤在一个教室里,在复式教学环境学习。唯一既当班主任又当科任老师的苟正发老师非常有才华,我觉得他是全能。他把教室布置得非常温馨,神龛下方,他用白纸糊墙,在上面画上荷花蜻蜓图,两边墙上还贴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每天,他对高低年级两个班进行轮流教学,高班讲完主课就布置作业,再给低班讲课,这样错落有致,互不相扰。苟老师注重大家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给我们设立了书法、美术、音乐和体育课,让我喜欢得不得了,他能够识谱,教我们唱《闪闪红星》《红梅赞》《珊瑚颂》,还编排《碟子舞》,几人一组,每人右手食指夹住筷子、大拇指和手掌嵌着盘子,左手摆出舞姿,边跳边敲出节奏,伴唱着《手拿碟儿敲起来》,既美妙又好看;苟老师教的美术课和书法课成为我最喜欢的课程,学习完全在快乐中度过。记得第一堂美术课是教我们画梨子,通过画两个大小鸡蛋相扣形状组合的虚线,再描出边沿实线,画出梨子头凹处阴影和梨柄,一支栩栩如生的梨子呈现眼前。我画起来有模有样,得心应手,深得老师夸奖。在布置的美术家庭作业中,我大哥用钢笔帮我画了一个小轿车,我交作业后打了83分高分,让我开心得不得了。苟老师教我们的书法课是隶书,他把旧报纸叠成格子,用毛笔示范写字,让我第一次知道了隶属字呈扁形、横向取势,纵收横展,笔画是“蚕头雁尾”等特征,我们写的每一个字,他都认真批阅,对写得好的用红笔打上“O”,对写得差的进行纠正。我幺姑出嫁时还看他现场写婚联,耳濡目染,为我书法打开兴趣之门。我在三年级曾到石庙中心小学参加书法比赛,获得毛笔书法第一名。
读五年级时,我们终于搬到水库指挥部附近新修的学校里,苟老师又利用教室外墙壁办起墙报,把我们写得好的作文和诗歌抄录到墙上,并设计绘上一些精彩图案,引来指挥部干部和路过民工群众的围观和赞叹。我记得一次诗歌比赛,我写的诗歌获得最佳奖。“秋菊不畏风霜寒,巍巍挺立于花园……”的句子现在都还深深地铭记在脑海里。前来演出的外地杂技团演员,在观墙报时都抄录下我写的诗句,我心里很是骄傲。
欢乐的孩提时光里,我表现得特别优秀,除了功课很优秀外,写作和画画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总是沉浸在老师订阅的《红领巾》《少年文艺》《民间故事》里如痴如醉,对书里的故事过目成诵,并能模仿着写进自己的语言里,我写的作文常常被当作范文在班里宣读。我还对写对联有浓厚的兴趣,甚至顺手牵羊,把苟老师一本《声律启蒙》据为己有,现在都还能横流倒背“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的句子来,通过这种文学修养的训练,念熟了这些句子,初步熟悉了音韵格律,很自然地领会了平仄对仗,对我后期写对联和作诗词,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短短的五年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我成绩特别优异,以两科201分的成绩被录取为广纳区重点初中(重点初中分数线170分)。这也是我们那个班级取得最辉煌成绩的一届,全班共有五个同学考上重点初中,成为当时一个奇迹。苟老师也由民办教室转公办,并被评委县优秀教师。
再后来,我90年代初期走出故乡外出闯荡,出人意料地没有读出书来,没有当上画家、作家,而是到了银行工作,独留遗憾,尤留恋儿时时光。
从记忆中回来,我已经走过河岸,快到办公楼下,我深情地回望,那一江清澈的河水奔涌西流,涌起层层浪花;河边几株高大的高原白杨树已悄悄着上绿装;路上来往奔忙的人流,也似乎珍惜着这高原迟来的春光,都沉浸在美好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