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近门婶婶走了,我又一次回到了故乡。
那天,天气阴沉沉地,风也呼呼地刮,人站在外边,格外地寒冷。在故乡,见了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大写的"老"字。是的,故乡变了,原先低矮的瓦屋不见了,已盖上二层高楼;原先青春活泼的脸庞不见了,已被岁月染成苍老的颜色。那个叫小孝的堂兄,我怎么看都不像他,唯有门前两个大牙齿还保持原有的昂扬的姿态,一点没变,确信还是他。
婶子是个很不幸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受叔叔的气,经常还被喝醉酒的叔叔打得鼻青眼肿。但婶子也是一个坚强而又善良的女人。当年,叔叔丢下她和两个孩子,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弟弟外出三年未归,杳无音信,婶子带领四个未成年的孩子既当"爸爸"又当"妈妈",挺了过来。后来当兵的二叔告诉我,他在当兵之前,几乎没穿过鞋子,既便是婶子给他做了一双布鞋,也不舍得穿。只有去走亲戚时,二叔怀里揣着鞋到了亲戚的庄头时,才到沟里洗干净鞋,才舍得穿上鞋。二叔到了部队以后,一点也不感觉部队的苦和累,反而觉得在部队比在家强得了,最起码能天天有鞋穿。二叔凭着一股韧劲和一股干劲,在部队提了干,现在也光荣地退休了。他说起当初在故乡时的情景,由衷地发生感慨:现在的日子比过去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但他没有忘记过去所受的苦,还有和他一起受苦的姐妹兄弟。二叔每年都给他的姐妹兄弟一千元的过年费,而且钱都是二婶给他们。二叔是个有福的人,当了兵提了干,还找了个外地心地善良的二婶,比起婶子真是太幸运太幸福。
婶子的命真苦。她与叔叔生了四个儿女,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堂兄上学成绩一直都好,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考上了大学,后来毕业分配到军事院校;二堂兄也当上了兵,退伍以后按排上了班。婶子和叔叔成了故乡最让人羡慕的人,他们从此也过了好多年的幸福生活。大堂兄每年都把婶子叔叔接到他们家过上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每人给一个厚厚的信封。叔叔年纪大了,酒也喝得少了,也明白了少年夫妻老年伴的道理,开始对婶子好了。可随着大堂哥的英年早逝,叔叔的不辞而别,让婶子遭受了丧夫失子的悲掺创伤,从此婶子一蹶不起,还患了脑梗死,落个行动不便的病根。二堂哥因为工作忙没法照顾她,两个堂妹都在外地打工也不能回来照顾她,他们只好把婶子送进了养老院……婶子又是一个坚强的女人,竟然在养老院里生活地很好,还坚持了一年多!
天似乎要下雨,西北风依然呼呼地刮着,故乡的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在为婶婶"回家"做准备。现在都机械化了,再也不用十几个人抬婶子"回家"。故乡,偌大的故乡,再也找不到十几个壮劳动力抬重了,剩下的的都是年老体弱的老人和妇女孩子。故乡,几个庄子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超过八十岁的人。他们都是过去故乡最好生病最没有脾气的人。可那些身体好脾爱争强好胜的人,早已在故乡的土地里安息很久了,现在竞也熟悉不起来,更加陌生了。
故乡,一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一个装满乡愁的地方,一个不论走了多远也无法忘记无法割舍的地方,这里,有我童年的欢乐,少年的好奇,青年的梦想起航,中年的回心转意,而现在,又将给我带来欢乐带来愁绪,带来想说说不出来,不说又想说出来的尴尬无奈,还有淡淡的忧伤……
回家是故乡的召换,但回家却别一番滋味在心头。回到故乡,再也吃不上父亲一大早就去庄东头买的豆腐,再也听不到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还有曾经犁田的老牛,曾经看家的小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