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北京军区第24集团军摩托化步兵第70师,其前身是在皖中皖东浴血奋战的新四军老8团,在创建淮南抗日民主根据地中功勋卓著的新四军第5支队,驰骋津浦路东路西、淮南淮北英勇抗战的新四军第2师第5旅(以下简称“老5旅”)。我老5旅部队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善于探索,勤于总结,锐意进取,永不停步,打了一个又一个漂亮仗,创造了许许多多辉煌的战例。比如1944年11月中旬,我老5旅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在安徽定远县占鸡岗(今称“站岗”)一带,一举歼灭国民党顽固派广西部队(以下简称“桂顽”)4个整营,就是一次永载史册的著名战斗。
1944年10月下旬,我老5旅部队在北线痛歼日军刚刚结束,南面的日军、伪军开始在津浦铁路蚌埠以南和淮南铁路各要点秘密增兵,准备对我淮南津浦路西抗日根据地发起声势浩大的“扫荡”。桂顽也与日、伪军暗中勾结,默契配合,在古河与梁园之间频繁调动,企图乘日、伪军扫荡之机向我路西进攻。
根据新四军第2师前指的部署,路西地委和5旅兼路西军分区党委决定,立即动员全区党政军民投入反“扫荡”和准备迎击桂顽进攻;做好坚壁清野,指导群众有组织地转移;基干自卫队(民兵)组成游击小组,保护群众安全,相机袭扰敌军;县区武装在所属地区内坚持游击战争,打击侵入本区的敌人。
11月10日,日军7000余人加上伪军共1万人,由东、西两线,分7路向我路西根据地中心区藕塘镇、张桥等地“扫荡”。东线敌人由蚌埠、明光、滁县、定远出发,分4路合击我中心区藕塘镇;西线敌人由淮南路合肥等诸点向东推进,分3路合击占鸡岗、张桥镇地区。日军所到之处,见人就杀,见房就烧,鸡犬不留,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13日,桂顽第171师也集中主力5个营和地方土杂武装,由512团团长蒙培琼指挥,紧随日、伪军之后,窥测时机,分2路向我路西根据地进犯,连占曹家岗、郭集、青龙厂等地,局势异常严峻。
我老5旅在旅长成钧、政委赵启民组织指挥下,运用“敌进我退”的战法,作出了可分可合可聚可散的作战部署,规定各团活动范围同旅指挥所的距离保持在一昼夜的行程之内,以便在分散的对日作战中,能随时集中起来对敌人打运动战。4个团的具体任务是:13团于定(远)凤(阳)怀(远)地区,破袭淮南路北段,直逼淮南煤矿;14团于青龙厂一带,配合巢北支队,破袭淮南路中段,切断日军供应上海的煤炭运输线;15团在曹家岗地区打击日伪军,并监视桂顽动态;18团活动于花张集一带,配合县区武装打击敌人,同时监视桂顽可能对延寿集、占鸡岗的进攻。为了便于掌握日、伪、顽的情况,旅指挥所率侦察连、警卫连活动于桂顽和新四军区域交界地带。在成钧、赵启民的运筹帷幄之下,这一仗打得非常顺手。
日、伪军在合击我藕塘镇前,我主力部队及党政军首脑机关及时转移到了外线。日军扑空后,立即调整部署,兵分2路,东西对进,专门破坏我新四军的防御工事,炸毁碉堡、围墙,并在地下埋设地雷、手榴弹,迟滞新四军修复时间,为桂顽向我进攻扫清障碍。
14日,桂顽由南向我15团活动的曹家岗地区逼近时,日、伪军也由北向同一地区前进。15团察觉后,机动转移,灵活地跳出日、伪、顽的夹击。14团、巢北支队从青龙厂向淮南路连续进行破袭,给淮南路沿线敌据点和煤炭运输以很大打击。扫荡占鸡岗地区的日、伪军千余人企图杀14团的“回马枪”,于15日由北向青龙厂隐蔽前进。此时,桂顽2个营企图乘日、伪军破坏青龙厂工事之后,袭击14团和巢北支队,由南向青龙厂前进。16日晨,日、伪军进到青龙厂以北,桂顽进到青龙厂以南。14团领导分析了日、伪、顽是暗中勾结,不便在战场上直接联系,遂施计使日、伪、顽之间上演了一场“火并”。当时,14团派了1个连的兵力于日、顽之间分兵两路,一路向北打日军,一路向南打桂顽,两路边打边退,引诱日、顽对进。当日军、桂顽接近时,这个连来了个“金蝉脱壳”,隐蔽撤出。时值阴雨天气,大雾迷漫,10米以外看不清人影。日军、桂顽迎面相遇,都把对方当作新四军,于是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向对方开火,双方越打越激烈,直到日军俘虏到桂顽士兵后,才知道落入了新四军的“圈套”。这场“火并”,日、伪、顽伤亡都不小,淮南地区的广大群众无不拍手称快。
日、伪军被我老5旅牵着鼻子忙得团团转,无奈之下,于14、15日将我一线工事摧毁,16日开始撤退。日军在连续7天的“大扫荡”失败后匆忙逃窜时,又向桂顽暗送秋波“示好”,授意他们进攻新四军。
驻扎在古河镇的桂顽171师师长曹茂琮心领神会,喜不自胜。他认为这是歼灭新四军的天赐良机,于是他迅速作了战斗部署。在占鸡岗不到15华里的蒋集附近聚集了4个主力营(512团2个营,511团、513团各1个营),指定刚从中央陆军学校高级培训班学习回来的512团团长蒙培琼担任前线总指挥,并命令于18日发动进攻。待他占领阵地之后,自己再率后续部队跟进。蒙培琼是少壮派,有“军中之星”之称。此时他正处在仕途巅峰之际,骄横自负,接此重任后,不禁欣喜若狂,当即信誓旦旦表示:“保证不用一天,即可占领对方阵地,迎接师座会师”。
11月17日拂晓,我老5旅指挥部从重重日、伪军中穿插出来,在占鸡岗南面10来里的小陈庄隐蔽驻足。刚刚歇马垒灶,旅长成钧便收到地下情报网送来的紧急情报。情报称:桂顽171师师长曹茂琮偷偷调集4个营的兵力,限定于17日黄昏前赶到蒋集一带集结。
成钧据此推断:曹茂琮想趁我军遭受日、伪军残酷“扫荡”、我军主力分散的时机,从我军背后搞闪电式的突然袭击!战场形势十分严峻,而这又是我老5旅梦寐以求的战机。成钧决心把3个主力团握成一个拳头,打个漂亮的歼灭战,在这场三角斗争中打开局面。当然,这场战斗既有胜算但也充满风险。以老5旅的3个主力团加上1个地方团,来对付桂顽的4个营,在兵力上无疑是占了明显的优势;再者,桂顽脱离自己的阵地,抛却善于防守的长处,来同擅长野战的新四军在开阔地进行较量,无疑并非明智之举。问题是,我3个主力团此刻都不在身边,调集在一起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晚上,而桂顽已在眼前。
成钧的想法是:先用18团同桂顽苦打,拖他1天时间。18团虽是只有2个营的地方团,1个营的轻机枪不及桂顽1个连,但18团也有地理环境熟悉等优势,拖桂顽1天问题不大。政委赵启民赞成成钧的意见:“与桂顽的仗早晚得打,避是避不开的,放过这次,恐怕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具体的战斗部署是:命令18团坚守占鸡岗镇阵地1天,争取时间让3个主力团赶回来;14团、15团、16团3个主力团不怕疲劳、不怕减员,限定18日晚赶回占鸡岗参加战斗;命令骑兵连在附近待命,命令机关、直属连队作为预备队,准备随时投入战斗,支援防守部队。
决心既下,成钧、赵启民签发了1份十万火急的电报,命令13、14、15团的团长、政委,限定在第2天晚上把部队带到占鸡岗一带待命。与此同时,政委赵启民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由参谋长张元寿率1个骑兵班陪同副政委兼地委副书记黄岩连夜赶往藕塘,主持尽快恢复根据地内被日、伪军破坏了的秩序和抚恤救灾工作。
11月17日黄昏前,桂顽512团团长蒙培琼指挥的4个营已进到延寿集以南之郭集、蒋集一线,距我老5旅指挥所驻地小陈庄仅5华里,桂顽的进攻迫在眉睫。当时的情况是:延寿集、占鸡岗的所有工事均被日、伪破坏;延寿集附近仅有我18团,其他几个团均在1天行程以外;连日来,部队不断转移和打仗,极度疲劳;根据地内遭受日、伪破坏急需恢复。旅长成钧赶到延寿集,命令18团立即集中兵力进驻延寿集及占鸡岗两地,不顾疲劳,连夜抢修工事,务必做好坚守1天的准备,为其它3个团的集结争取时间。
18日凌晨,桂顽部队开始向我占鸡岗阵地发起攻击,步枪声、轻重机枪声不绝,并用迫击炮向我新四军阵地前后左右轰击,这是桂顽进攻前的炮火准备。阵地上烟雾弥漫,被溅起的沙土纷纷洒落在我指战员的身上,但大家屏息着呼吸,一动也不动,静等着敌人冲上来和他们拼杀。但等了很久,只听到枪炮声,不见人影。旅长成钧从望远镜里看到对面岗梁上人影幢幢,磨磨蹭蹭,走走停停,最后突然消失了,枪炮声停止了,敌人也撤退了。事后,从被俘人员中得知,这是佯攻,主要是掩护谍报人员再次潜入我防区,探明新四军虚实,待他们“查实无误”后,才大胆地于第2天发起进攻。
18日,桂顽在郭集和蒋集一线停留1天,没敢冒然进攻。这使我集结部队赢得了时间,18日黄昏前,我3个主力团全部到达旅指定的地区隐蔽。13团在张桥镇,14团在占鸡岗东,15团在宣家岗。18团3营9连配合区武装驻守占鸡岗,7、8连驻守延寿集。18团政委廖成美率1营进到刘岗地区监视顽军动态。旅指挥所移至齐油房。完成对顽军作战部署后,旅政委兼地委书记赵启民、政治部主任邓少东带领机关干部深入连队,进行战前动员,提出:“打胜仗比赛!”“完成任务比赛!”。对于桂顽不打日、伪军,反而趁日、伪“扫荡”我区之机,向我进攻,我区军民无比愤怒,磨拳擦掌,决心打退桂顽进攻。各部队斗志旺盛,请战书纷纷送到旅、团司政机关。
19日上午8时,桂顽蒙培琼指挥4个主力营和土顽牛登峰部,分两路扑向占鸡岗地区。一路由512团2营营长蒙佐宣指挥,向董大圩进攻;蒙培琼直接指挥3个营向占鸡岗进攻。桂顽先以大炮猛烈轰击,然后在轻重机枪掩护下,向我阵地扑来。我指战员把对敌人的仇恨凝结在枪口上、刀尖下,用步枪、机枪、手榴弹猛烈向敌人还击,一排排子弹和手榴弹在敌群中横飞,击退了桂顽一次又一次进攻。坚守董大圩的部队,是14团3营营长彭家样指挥的7连,这是个能守善战的连队,彭家祥任7连连长时,就指挥7连在皖东北张楼战斗中,守何宅子,激战整日,挡住了日军援兵500余人的进攻,日军被歼200余人,趁黄昏遗尸溃逃;在淮宝时,击退偷袭高良涧日军200余人。这次仓促进入战斗,来不及构筑坚固工事,边应战边挖散兵壕,先在村沿杀伤进攻之桂顽,后利用圩内房屋作掩护,同敌人逐屋争夺,杀伤桂顽,坚守到我主力出击。坚守占鸡岗部队是18团9连及区武装,在14团支援下,先在村沿杀伤进攻之桂顽后,退入核心工事坚守。我两地守备部队,英勇顽强,坚守阵地,大量杀伤、消耗、疲惫桂顽,对这次战斗全胜起到应有的作用。
战斗持续至下午3时,蒙培琼仍以为占鸡岗地区只有我18团部队,鉴于两地都久攻不下,重新调整部署,包围占鸡岗、董大圩,妄图全歼我守备部队。此时,我13团和旅骑兵连、侦察连、炮兵连已由张桥镇隐蔽运动到占鸡岗以北敌军侧翼。成钧旅长亲临13团指挥,趁顽军调整部署之机,指挥部队突然出击。骑兵纵马横刀冲入敌阵,侦察连与13团1、2营紧紧跟随,犹如猛虎下山,同桂顽短兵相接,展开了肉搏战。桂顽在我突然打击下乱了阵脚,招架不住,节节后退。我军乘胜追击,歼其1个多营;我14团1、2营由占鸡岗以南出击,配合13团将蒙培琼及其残部包围于上杨家;14团3营及15团向攻我董大圩之桂顽出击,将其分割包围于西彭岗、小彭岗。我各出击部队打得猛,协同好,骑兵连起了开路先锋的作用,连长高和昌一马当先,率领全连冲入敌阵,杀得顽军血肉横飞。顽军513团3营营长被俘时,还双手抱头嚎叫:“太可怕了,骑兵猛不可当,向左躲,左一刀,向右躲,右一刀。”旅侦察连、13团1、2营紧随骑兵连,冲入敌阵,协同骑兵展开白刃战,杀得顽军狼狈窜逃。14、15团接到指挥所出击号令,立即猛冲敌阵,与13团密切配合,一鼓作气将顽军4个营分割包围。当晚,14团及15团各一部,在副旅长张翼翔指挥下,歼灭了困守在小彭岗之顽军1个步兵连,1个重机枪排。13团对退守上杨家之顽军,进行围歼的准备。
20日,我分析桂顽可能派部队增援,决定抽出15团及14团一部兵力,准备打援。困守在西彭岗之桂顽,趁我调整部署之机,向龙王寺突围。我15团及14团各一部在后面猛追,18团1营在前面堵截,在我前后夹攻下,除顽军营长蒙佐宣带10多人侥幸逃跑外,其余全部被歼。我以15团为预备队,准备打援,以13团、14团围攻上杨家残余顽军。我攻击部队先用迫击炮、枪榴弹向敌阵轰击,顿时上杨家一片烈火,滚滚浓烟,将桂顽熏得睁不开眼,透不过气,残敌像散了群的鸭子,四处逃窜。我立即发起猛烈进攻,穷追猛打,歼其大部。蒙培琼率残部逃入小朱庄,企图顽抗。我追击部队冲入村内,仅用10多分钟即全歼该敌。下午4时,战斗全部结束。来援的511团闻讯立即南逃。盘据多年,危害我区的谢圩子的土顽,亦弃巢逃走,谢圩子为我18团收复。蒙培琼藏在壕沟内装死,被我打扫战场的部队活捉。
11月19日和20日,我老5旅指战员经过2天的激战,全歼桂顽4个主力营和土顽部队,毙、伤、俘敌2000余人,其中生俘上校团长蒙培琼及营长3名,缴获轻重机枪80余挺,各种口径火炮30余门,枪支弹药、军需品无数。旅长成钧并不就此罢手,他不让敌人有喘息之机,又指挥部队一鼓作气拿下了王子城、周家岗和肖家圩等地,打跑了桂顽,把根据地往南推进了一大步。陈毅军长对此战高度评价:“广西部队是很有战斗力的,你们一次就消灭了他们这样多部队,自从红军改编新四军以来还是第一次。”
1945年春,在王子城战斗中,我新四军再次大败桂顽,其中有一名511团1营营长被俘,从该营的公文袋中竟搜出这样一首打油诗:占鸡岗上真伤悲,战马奔腾血乱飞。问君能否记忆起,北上剿匪几人回!这首诗虽然写得不算高明,却是对桂顽进攻占鸡岗惨败的真实写照。
占鸡岗战斗,是我老5旅灵活运用“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成功战例,生动地体现了指挥艺术上的高度灵活性,由集中到分散,又由分散到集中,两者互相结合。首先粉碎日、伪“扫荡”,尔后打破桂顽的进攻。以少数兵力坚守防御要点,消耗与疲惫桂顽,挫伤桂顽的锐气,造成桂顽错觉,待我察明情况后,由被动转入主动,抓住对方兵力分散的弱点,充分发挥我野战歼敌的擅长,适时出击,穿插迂回,分割包围,逐个歼灭。战斗中,部队普遍开展了生动有力的宣传鼓动工作,干部战士互相鼓励,斗志旺盛。这次战斗,各个部队能够做到积极完成赋予自己的战斗任务,又主动配合友邻进行作战,上级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表现了高度的组织纪律性。占鸡岗战斗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部队士气,狠狠打击了桂顽的嚣张气焰,改变了路西地区的斗争局面,使老5旅完全掌握了路西斗争的主动权。占鸡岗战斗,也使部队得到大兵团攻防战斗的锻炼,提高了各级干部的战术思想和指挥能力。我老5旅的武器装备也得到了很大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