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力
小时候，要吃碗像样的腊八粥是一种奢侈。
腊月里，天寒地冻，我们的双手冻得通红，而天上的太阳像蒙着一层纸，红得惨淡。
放学回到村上，腊肉香从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灶头间“蹿”出来，很不地道地钻进鼻间，撺掇着我们急不可耐地往家里奔，都希望腊肉香是从自家灶头飘出来的。
腊八节，是我们小孩子在春节前第一个有念想的节日，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煮腊八粥，在那个年代，对每个大人小孩都极具诱惑力。
小学时期的一个腊八节，放完学我就急忙赶回家，为了赶回去喝心心念念的腊八粥。回到家，一碗腊八粥正冒着热腾腾的蒸汽，那是母亲辛苦熬出来的。我急切地捧过碗，拿着筷子在碗里翻找腊肉。既然腊八节里有个“腊”字，既然村子里飘着腊肉香，我理所当然认为腊八粥里应该有腊肉。但是很失望，粥里除了稻米、玉米外，只有蔬菜，它们在缺少荤腥的碗里不识趣地组合在一起，让我对腊八节和腊八粥的美好期待值一下锐减。
怀着美好的期盼，终于等来了第二年的腊八节，我依然满心期待地奔回家，书包一扔就急着去喝腊八粥。但是很遗憾，我翻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一颗肉丁。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我已经对有些东西没那么在意了，比如吃腊八粥，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习俗，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美好的寓意。“腊八日，以米和麦豆及诸蔬果做粥，谓之腊八粥”，腊八粥里面本身就没有肉，所以我不消停地扒拉几年的腊肉都是徒劳。
高中时，我因为住校，平时回不了家。那年腊八节的中午，母亲突然来到学校，捧出一碗还散着热气的腊八粥。我吃第一口就定住了，有肉!那种熟悉的腊肉香不是从鼻间飘过，而是真实留在舌尖上。我和母亲对望，内心里顿时溢满了幸福与满足。
从这一年起，腊肉香就固执地出现在了母亲每年操持的腊八粥里，不管是读书和之后参加工作，只要能赶上腊八节回到父母家，我一定能吃到飘着腊肉香的腊八粥。
很多年过去了，腊月里，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回家探亲。母亲特意做了很丰富的腊八粥，大米、小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豆类，还特意加入了更多的腊肉丁。孩子捧着腊八粥，用筷子一个劲在碗里扒拉，问他找什么呢，孩子委屈地说：“找蔬菜呀，腊八粥不该是麦豆蔬果吗，怎么全是腊肉?”
本以为母亲会生气，没想到母亲却幸福地笑了。母亲说：“孩子说得对，腊八粥就该有腊八粥的样子。过去日子苦，想吃肉;今儿不同了，想吃素。变来变去，是咱老百姓日子变好了，所以吃里有讲究，有营养，有健康!”
是的，流年里的腊八粥，透着的是老百姓越来越真实的幸福。
编辑：李玉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