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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老绿瓢

  • 作者:文学之星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3-08-30 00:0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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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打会端碗吃饭时,我都记得俺家的灶火屋是厚厚的麦草苫的,墙也是厚厚的板打墙,晃颤的单扇门的门脚总是用一个烂白瓷碗的碗底反垫着。关着门时透过门缝能从外面看见屋内,站在屋内会看见一条条粗细不匀的亮光直直地画在地面上。

      草苫的房子一两年得重苫一次,大蓝边碗年儿半载也得添置些,孩子多总会有打碎的。锅对门口的烧锅柴也是变着花样的烧,今烧麦秸,明儿烧豆杆,后个蒸馍烧棉花柴……不过,我最喜欢烧包谷杆,长呀!包谷杆根往锅底一塞,多半时间都觉得清闲得很,不用添了上把忙得抓下把,只需双手掐住余下的往里边可劲一塞,为了足以能证明清闲,我不妨也学着大人翘个二郎腿,这时总少不了妈的唠叨:“你烧的锅连个蛤蟆娃都拱不进去。”我偏不信,趴到灶门口瞅、瞅、瞅:“诓人里,仨蛤蟆也能钻进去。”

      房顶、大碗、柴禾都一直变化着,唯有不变的是俺家水缸拍上的老绿 胶瓢。很厚,模样跟葫芦瓢相似,圆圆的脑壳形外身,空心圆柱瓢把。不管你什么时候去灶火屋,总会第一眼看见它,要么自在地躺仰在水缸拍上,要么稳稳地反趴在锅沿上,要么没规没矩歪斜在案板桌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不和它不见面,顿顿做饭时同它打交道。

      老绿瓢很结实。我总是趁妈不注意时,溜进灶火屋,脚下垫半截坯,拿过老绿瓢打着瓢把子让它在案板桌上飞快地转圈,打一下转几圈,打一下转几圈,打的越快转得越欢,看着也就越开心,终于过一下男孩打皮牛(陀螺)的瘾,圈数转多了,老绿瓢似乎转晕了、累了、眯眯瞪瞪就“跳崖”了,正好砸到脚下的土坯头上,不碍事,皮实的很,瓢身一个裂纹也没有,土坯头反到被凿掉了一些土坷垃面。捡起来接着还让它转,不停歇。

      四五岁时很少人能看出我是个女孩,也总会碰到一些没眼力劲的人问我:“你是娃呀还是妮呀”的别扭,这要怪同村担挑剃头的“杨”,把我强行摁押整成个“锅盖头”,每次剃完头发我都会坐在地上哭得鼻涕流多长,小时候最恨的人就是他了,是他弄得我不男不女的。那个时候想不剃头都不中,胳膊拧不过大腿,妈总瞪大眼睛吓虎我:“你的头发不推推,赶明虱子长你一头,大人忙的不得闲谁顾得给你梳头?”又加上爱光着上身不穿鞋,一伏天里身上只有一个小裤头,不过这样简单的装扮倒也给我带来几分爽心的快乐。炎热的夏天,总希望老天爷能够下一场凉爽的雨,龙王像是一直生着凡间的气,就这么较着劲儿。安静的午后只有知了声声叫着夏天,热辣辣的太阳下老掂念着能给下个太阳雨就好了。

      平日里灶火屋里除了妈来做饭,剩下的几乎都是盛饭的,所以我说瓢是妈的,水缸是妈的,案板子、锅拍子都是妈的。我最开心的事就是拿着妈的水瓢,舀着妈缸里的水,站在灶火屋门前的太阳底下往天上波水,等着淋一个凉凉的太阳雨,手小瓢把粗,光光溜溜的咋也握不紧,多半是水和瓢一块飞上了天,又一块落下了脚地,它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噗嗒”一声,像是开个玩笑,一点儿也气坏不了它的心、伤不住它的身。一个夏天里老绿 瓢不知偷偷陪我玩过多少次。

      老绿 瓢很实用。小孩都一样不到渴极是不喝水的,若让老娘看见喝生水是要挨噘的,现倒暖瓶的水干着急喝不到嘴,烫里很。这会妈总会麻利的把茶瓶里的开水倒进瓢里,端着瓢把子让热开水绕着瓢里面遛上两圈,晃荡几下,立马就能扒着瓢沿咕咚咕咚一气灌下肚,太解渴了。

      那时侯可能家家的油水都很小,大人小孩的饭量都大的很。我多数时都会看见爹盛饭不用碗盛,而是盛一大瓢,一手拿着馍搦着筷子,一手端着瓢圪蹴在院门外被牛啃掉皮的榆树根上,张大伯、李大娘、王二婶里……一群人在饭场上边吃边说,很是得劲。端碗扎堆吃饭是那年月特有的标志。俺爹的饭量大,老绿瓢的“肚量”也大,一次能盛满满两大蓝边碗那么多,就是找个零也不用一趟一趟地跑。这样同是端碗的人们就不用担心,刚才话说到哪儿了,落下谁的话头没接上?

      一年又一年,厚厚的老绿瓢左边沿已磨成了薄“嘴片”子,可它依然不减当年的风采,始终没有褪色。

      九月的天空是干净的、通透的,一眼望不到边也望不到顶。后半晌贪玩的太阳迟迟不肯回家,低矮的土坯墙黑瓦房前,妈在淘麦、搌麦、簸簸箕、太阳下晒麦子,晚黑时将一粒粒麦子收装化肥袋里。那干香的小麦味道,那有节奏的簸簸箕声,还有那夕阳西下头上绑着毛巾簸簸箕的老娘,是我童年一道美丽的风景。

      每次淘粮食打面妈总会指派我:“去,将麦子里的坷垃蛋拈拈。”

      我圪蹴在大圆笸箩跟前,跟猴子逮虱一样,把圆笸箩里的麦子扒拉扒拉挠挠,一个坷垃蛋也拈不住,越是有心去捏它越是调皮的往麦堆里钻。干脆不捡了站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扯着脖子喊:“坷垃蛋捡完了,拈干净了。”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可使住你了,拈个坷垃蛋有多累,懒里不轻。”娴惠的老娘生气地朝院门外撒欢跑的我喊。

      才不管,这种“斯文”的活我可受不了,憋坏个我了,干着心里急的慌。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只顾猛跑,一头又撞在东歪一歪,西斜一斜爹的身上。

      爹满身酒气,妈瞟了一眼更没好气:“天黑了麦子还没拾掇完,黑了里汤还没烧,先烧锅去。”妈黑着个脸埋怨道。能看得出,只有爹喝酒时,妈说话才显得有份量,那架势不减当家人的范。

      爹故意朝我挑了挑眼皮子,撇了撇嘴,一脸嬉笑一扭仨晃地走进灶火屋。不知道为啥,每次爹在外喝酒回来我都会闻到一股好闻的莲菜味。“爹,您吃莲菜了?”

      “没有。”

      “那您嘴里咋有莲菜味?”

      爹戏弄我,咧开镶有“大金牙”的嘴背手弯腰给我看,我踮起脚尖凑近发达的嗅觉僵了僵鼻:“爹,您肯定吃了。”

      “真没有。”

      ……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酒精味。灶膛内被爹的麦秸火烧得通红通红的,爹一言妮一语,喝高了的爹还不忘往锅底添柴火,且交待我看看锅里有水不,我双手费劲地推举开馏馍的窟窿拍,锅里的热气瞬间往外冒,哈气衢得手直疼,锅台角上忽明忽暗的洋油灯下哪容得我去看清楚,恍恍惚惚看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在锅里,手一松“啪”的一声又盖上了锅盖。“爹,爹,锅里煮的是鸡子。”一声叠一叠声的快说难以掩饰我内心的兴奋加激动。

      “我日他娘嘞,今晚黑还吃好吃里,大火烧让小妮早点解馋。”爹似乎也很激动、意外地说。酒劲熏得让一向严厉的爹变得那么可亲、可爱,又有几分幽默,一直都喜欢喝醉酒后的爹。

      八辈子不开一次荤,心里像是怒放的百花园,喜的屁颠屁颠往外跑,跑东邻大声叫唤,俺家今黑了吃鸡肉嘞;跑西家秉报俺妈今晚黑给俺煮鸡子吃哩;最后还不忘在小孩子面前得瑟一阵,你家今黑有肉吃不?唉!在外玩着的心总跟猫抓了一样难受,一直惦记着锅里的鸡子煮熟了没有。算了算了,还是回家等着吧!

      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灶火屋,奇怪,没有闻到肉香,只有一股难闻的烧焦味。妈不停地用铲锅刀戗着锅、刷把刷着锅,这不小秃头上的虱——明摆着。

      “哇”——的一声哭,“鸡肉吃完了,也不喊我回来吃。”

      爹蹲坐在锅对门口,边抽着烟边望着灶门口的火,有意躲闪的眼神中似乎在强掩着尴尬。

      站在锅台边的妈一身怒气地转过身,“咚”的一声,扔我面前一个东西:“给,吃去吧!”随即又转回身娴熟地一遍遍地接着刷她的那个锅,嘴里时不时埋怨着什么。

      借助冒着黑烟的洋油灯,我还是勉强能认得出,这不是老绿瓢吗?咋成了乒乓球拍了呢?

      “日你个娘,叫你看锅里有水不,你说锅里煮的是鸡子,这可好,瓢都搁锅里烤化成扁老鳖了。”

      咦!这可不像俺爹往日的风格,明明像是数落我的不是,可偏偏爹的脸上竟是憋不住的笑。

      “那——那一会我看着它就像一个鸡子在锅里。”我用胳膊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弱弱地说。

      ……

      唉!冬走春来,春青秋黄又一载,时间不经意间流走了好多年!每每想起凝固了岁月的老绿瓢,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爹娘年轻,我还是小孩,村庄仍是旧模样,无忧无虑,简单幸福地快乐着。那情,那景,那回不去的陈年往事常常浮现在我的梦里……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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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散文||老绿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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