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好做,伙计难寻”“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老人言语,在老负与老邹的关系上,再一次证明是至理名言。
古人说“不打不相识”。老负与老邹相识也应验了这话,打的虽不是老负与老邹直接的拳脚相向,而是他们的三位老板对老负的一场评价和为一个摊位的闹剧争论,老负与老邹就是在这样一个“打”的氛围走到一起的。而老邹离开老负时,你说要打也是可大大的打一场的,但老邹没打,而是低调的离开。“相识也是缘分”,事后老邹说:“五年十个月,我又看破一个人,用一个成语说,就是一个’笑面藏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人。”而老邹所说的那个人就是老负。
老负与老邹第一次见面,是在2014年的夏季。那是一个老板查市场摊位的日子,中午太阳正热辣辣的晒得人的皮肤发疼,海水冰市场的水泥地板显得直冒青烟,一泼水拨下,只听见“滋滋”的几声响就干了 。老板巩三哥、王光陶、负今随三人到市场各家各档查户口式检查,一个一个档口查着出租状况和询问着经营情况。
正当他们仨在一间挂着“发发不起”招牌的档口询问着老板的时候,突然,一股臭得让人作呕的气味传到三个老板中间,让三人捂着鼻子“咳吐咳吐”不断吐着口水,并如急惊风般的一边“屌,屌”声说着粗口一边跑步离开。
“撤了场长!一个档口搞得乌烟瘴气臭过死人汁!这样下去,其它档口还有人敢来租?市场都不用要了,谁还入来做生意!现在就要上去问问老负,他这场长是怎么当,怎么管理的!”三老板巩三哥听说这死人汁般的臭气是从四栋一号档口传出来的,便如大热天吃了火药般大发雷霆地嚷着,闹着,当时的情景显得他好像马上就要把老负吃掉的样子,表现出对老负十分的恼火。
“巩三哥,难道今天吃了火药,发那么大的火?”大老板负锦随挪了挪腋窝下的公文包说:“作为一个市场,一二个档口租不出去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老负跟随我鞍前马后十多年,市场还是他来接管移交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有必要动那么大肝火炒他的鱿鱼吗?不要说我是大佬,占52%股份,仅从他鞍前马后跟我那么多年,巩兄你都要不看僧面看佛面啦。”
“巩三哥的想法是对的。我们不撤他场长,也要找个人来帮下他的工作呢。负场长本身人就矮小了,1米52的个子,体重不知有没90斤,一个这样矮小的人,面上皱纹就一条条如水土流失的沟壑,斑点也一块块比蒲扇还大,披上虎皮也只像只饿不死的病猫,日日发威不要说吓不死人,就是老鼠都吓不走一只呢!还无时无刻地坐在空调底下泡功夫茶,地面都没下来走过,市场里只有鬼才认得他。”二股东王光陶和声顺气地袒护着巩三哥,也批评着老负这个不称职的场长,还和稀泥般附和着大老板负锦随。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怎的,巩三哥和王光陶的表述虽不相同,但思路却是一致的。对如何处置老负,意见是二比一,以少胜多,负锦随也不得不老虎变病猫,同意召开三人会议统一一下意见。他们三人起到二楼办公室,立即召开三人小组会讨论负的问题。
办公室紧靠老负住所隔壁,与老负的房间仅隔一块薄如蝉衣的泡沫板,办公室里就是吹风的声音,老负的宿舍都听得一清二楚。
会议正式开始,老负知道三个老板齐聚一堂,肯定是商量市场要事,或多或少都会与自己这一场之长有相干,于是他挪了张矮木椅,在靠近办公室墙根坐下,慢条斯理地泡着功夫茶,轻声细气地把平时嗯茶的那只青花瓷杯洗了一趟又一趟,而后慢吞吞地倒了一杯茶,轻松的用口吹着茶水,微微的荡漾着涟漪。看样子,老负是休闲地在品赏功夫茶,其实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拿着茶静静地吹,而实则是用茶洗耳,洗耳恭听隔壁办公室开会传来的声音。
“请个人来帮我,倒不如说是请个人来监督我!”听到隔壁办公室王光陶说要另外请个人来帮老负的工作,老负把手中的茶水“啪”的一声一倒,一拳揍下茶几,几只茶杯“叮玲哐啷”摇摇欲坠。
“也好,请个人来,减轻老负的负担,有什么事两个人也好商量照应。巩三哥,你就负责把老邹叫起来。”
“我看你来得多久,老邹,我要让你未老就成糟,因为,你不糟,我就糟了,是糟糕的糟!”听到自己人的负锦随都答应叫老邹起来了,老负一拳往茶几敲下,“哐啷”茶杯茶壶似吃了摇头丸左右摆动。他下意识表示:“要让老邹成老糟”,许是用力过度造成手痛,许是激动心烦,他站了起来,用左手摸摸左手,也如吃了摇头丸般,拨郎鼓般拨弄着头颅,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老邹起来了,是从300公里以外的老家起来的。正是炎热的夏天,老邹从陡得让人生畏的楼梯爬上二楼,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风尘仆仆走到老负的宿舍,宿舍里没有任何人,只有老负端坐在一张褐红色木沙发上,烧着水,抚弄着几只茶杯。
“你好,请问是负场长吗?我姓邹,是巩老板、巩三哥介绍来的。”
他抬起头,看了一条短裤头,一双破旧断了条耳的皮凉鞋,头发满是花白,满认汗珠,一粒粒黄豆般地往下滴,他只“诶”了声,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泡了一杯茶,用右手捻住杯耳,举到村边吹着说:“到隔离房间找张床,自己买点简单床褥用具吧。”
像个场长的样子吗?皮肤黝黑,头发雪白,一条灰色长裤,一双棕色皮鞋,一件白色背心,透过背心的空隙,松夸的皮肉在手臂下摇晃,比我的年纪大吧,怪不得叫我起来帮手。老邹心里想着,把随车带来的几件夏服往隔壁的床上一甩,外出买生活用品去了。
“正式一个农村大佬,来监督我,看我几时弄死你,不要说负锦随大佬是我的老板,仅凭我在镇政府的副镇长本领就足可弄死你有余了。”老邹外出后,老负握着拳头,在鼻孔上连续的“嗤嗤”几声,显示着对老邹的愤恨。
“老邹,你起来吧,我们研究决定你起来是任副场长职务兼管合同签定招商。”在老邹购买物品的超市,老板巩三哥给老邹打电话,明确职务交代任务。
“老邹,王光陶老板说冷库有漏洞,叫你去处理。”刚买东西回来,老负就给老邹下了第一道任务。
初来乍到,我老邹连汗水都未擦干,冷库处在何方,起何作用,漏洞是漏风漏气漏水还是有人偷骗?怎样处理老板脑子一片空白。但既然上得船来就要船平安,出来打得工来,就要为老板做点事,老邹边思忖着冷库各种问题和处理方法,边查问冷库身在何处。
哦,原来冷库就是储藏冷冻品的库房,按时间吨位收取费用为客户服务。通过了解冷库的作用和工作流程,老邹明白了老负所指的漏洞,就是三个老板怀疑工作在服务费用上作手脚,吃里扒外偷骗老板。
其实处理冷库的老洞是个疑难杂症,货物品种多,出入时间不一,收费多样化,没统一标准,外人看来,员工在各个环节做手脚都十分方便。老负几年都不敢动手处置,就是怕弄不好既待罪人,也损自己,弄好查出有问题,把员工开除了,市场一时涣散,又给自己弄一身腥,吃力不讨好。他把这个任务甩予老邹,也想给老邹一个拦路虎,让老邹未入门就身败名裂。而老邹对此,好像表现出早已成竹在胸。他先穿上棉袄,戴上棉帽,深入冷库里面,把货品储藏详图和总面积刻划出来,而后逐一抽查冷库员工,要员工回答问题。
“陈一,冷库里面大概存有多少货,都有什么东西?”他随意拉出一个叫陈一的员工,心平气和地查询了解。
“李六,3号仓存放的是谁的货,是什么货?”他叫出李六,询问的又是另一个不同事情。
“张生生,8号仓还是多少货,存放时间多长了?”
他手持仓库储存详图,通过询问员工,得出第一手材料,再对照储存图一一核实核对。他了解到冷库管理流程是货主、仓管员、搬运工三个不同主体责任后,他将冷库的进出库明细账同市场财务账核对,得出详细结果,并建立冷库消防安全制度后,及时向三大股东汇报,证明冷库仓储面积与仓储总量基本相符,储存数据与财务收取费用数据基本吻合,搬运提取与仓储费收入基本一致。他用实际事例让三个老板释疑。
“巩三哥,你介绍来的人不错,三四年了,老负对冷库的问题只是听,三四年拿不出一个准确数据,我们也是听风是雨,疑神疑鬼,今天终于清楚明白了。”
听完老邹的汇报,王光陶拍上巩三哥的肩膀,实实在在地表扬着巩三哥,同时也是默默的认可老邹的工作和能力。
因老邹的工作,揭示了老负的无能,也无意间扫了负锦随的脸皮,负锦随有点不服气地说:“既然老邹有能力,那档口的招商就完全由他主管咯,那个叶子就不要了,三四年档口出租率都是稳在60%,有减无增。”
“好的。精减人员,节约开支,私营企业也要开源节流。”负锦随的话一出,巩三哥,王光陶便举手赞成。
叶子悄无声息地炒了,老负又少了一个心眼,心情沉重,表现得如失去一个儿子那么辛苦和烦燥,他看到叶子低头皱面地卷起铺益,便气势汹汹地跑到三老板面前说:“既然招商合同交由老邹了,那就要定个指标,至8月份,出租率就要达到85%以上,月入达到30万元,管理人员就要提工资。”老负在三老板面前给老邹加压力,为自己争利益。
“这建议好!月入30万给老负加薪,出租率达不到85%,扣老邹工资。”负锦随为了挽回表负的面子,对老负的提议表示赞同。
“你们四年都不实行激励制度,我初来乍到就给压力,是鼓励还是压扼,我不计较,但我并非神仙,只能认真努力,我的目标完成与否,不拿加薪,我不是为钱而来。”老邹对指标深感学难,但也不敢推卸。
老邹执展合同招商后,带上纸笔,带上广告,认真深入周边市县,对比市场营销作调查,发广告,在内部将面积大的档口切割合理分档,对租户略作让利,很快出租率急剧攀升,至八月中秋节前,档口租出率超出90%,在此基础上,老邹每天都行走各档口,催收租金,了解客户需求,很快月租金收入超30万,老负拿到了奖励薪酬。可他越是拿到好报酬,越对老邹就更加妒忌,他经常在负锦随面前打老邹小报告说:“市场没有海北本子就管不了,我也做不了。”
然而,他对老邹的流言蜚语,巩三哥、王光陶、负锦随都当没听见,他对老邹使出最阴毒的一招是因为一个春节的几个客户送礼。
三四年来,老负在市场上形成了一个习惯,逢年过节,客户都得挑选点价值高、有特色、营养好的产品送给老负进贡。
那是2019年的春节前,A32一位老客户,他给老负打了电话:“场长,等下我叫个员工送点东西你过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望你笑纳!”
“哦,哦,哦,不用客气啦,欢迎你到来,我泡好茶在等你。”
见有人要送东西了,老负稳坐“钓鱼台”,半步不离地泡着功夫茶,喝累了双手搓了搓肚皮又喝,连膀胱都漲得难受了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有自言自语地呢喃:“几多东西呀,都12点了,等了4个钟都未见人。”
A3客户拿只红色礼盒打好包装,对新来的女员工说:“你把这盒送到二楼给场长。”
“好的!”新来的员工带着两盒皇上皇和一条原鳕鱼等礼盒送场长来了。那女员工拎着礼物扭着腰,嘀嗒嘀嗒托着高跟鞋走到二楼来,见到我便笑容可掬地说:“场长,老板叫我拿条鳕鱼给你过年。”
"嗯嗯嗯,快拿回去,我千长路远,携带不方便,老板有心就好,等于我领了,快拿回,挣个钱不易呀!”老邹双手合十,把女员工拒之门外。女员工没法,只好把东西原封不动带回。
“还未来,可能是送错门了吧,让这老邹拿去酌了。多个香庐多个鬼,在半路就把该是我的东西掳走了,十足十是,看看要赶快把这鬼撵走才得!”老负在房子里转圈圈,计划着撵走老邹的阴谋。
“场长都不领情,他只说感谢你,祝你生意兴隆,这东西怎讲都不要。是不是嫌少呢?”女员工同老板诉说。
“还少,单鳕鱼就超1000元,平时以往不都是这样,你可能送错了吧。”老板怀疑是员工送错了说:“是送原来的老场长哇,不是送给平日下来走的那个场长哇”。
“送那场长,平时没下过地,都是泡功夫茶,他不是副〈负〉场长吗?为什么要送他!工都没做。”
“算了,他打工好像都是吃功劳的。不再送了吧。”老板决定今年不送了,这让老负等到恼火了,他想今年的腊肠鳕鱼让老邹吃了,他想把这火全部烧到老邹身上。
怎样才赶得走他呢?老负想着“出租率“不行,已达100%,还多开拓了三间出租”!
“收缴租金,要100%收回不准欠,已是12月26了,不收齐回笼不准回去过春节!行,此招行,确实是行!”
“老邹,今年的租金必须100%回笼,要不你不能回去过春节。”老负恶狠狠地踱到老邹的办公室,咧牙呲齿地说:“这是王总意见!”
老邹没有出声,只扛眼瞟了瞟,把头仰了过去,作着自己的业务。
“据巿场老总意见,今年租金必须百分之百缴交,12月27日前完成,逾期先停水电,春节不负责冷库用电安全,故障不负责排除。市场管理处。”老负走后,老邹立即向各档口客户发信息强调收租金事宜,至27日,市场租金百分之百完成了。
“这招做你不死!我要让你过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我老负从当镇长之日起,就想到要让谁死没有谁不死的。过了春节,我老负不把你捏死就不姓负!”
春节过了,年例正浓。老负与老邹都按规定年初五就来上班了。市场里的档口仍然沉浸花节日的欢乐中,一行行的档口有不少还是铁将军把门,巩三哥、王光陶、负锦随拜年来了。
“恭喜恭喜!”三个老板每见一个员工,都先恭喜后而发一个红包。又是一年,拿了红包的老负皮笑肉不笑地走进老板办公室,以汇报新年工作为名对负锦随说:“老邹签的招商合同经常出错。”
“经常出错?”巩三哥瞪大眼睛问“这还了得,难道我请贼入室?”
“我听财务军反映,那是偶尔打错字,不是租金耍计子。”王光陶早就听过老负的状告,并详细对财务作了咨询,证明老邹是打印合同不小心,文字出错,不是耍滑头做手脚。
“谁保证没问题?但看他的工作,告诉他今后小心点就好。”
这春节的一波过了,五一节放完假期,负锦随到市场来,其他二位老板都不来,老负奏到负锦随的耳朵说:“合同的错误仍不改,继续出错,这样下去不得了。”
“世间谁人没有错,无错只有当神仙。”负锦随一句怼得老负不知如何是好。
又喝了一杯茶,老负又奏近负锦随耳朵说:“负总呀,你那朋友的小孩琳琳总不能永远都做保安吧,人家尚未结婚呢,你把他拉上来不好吗?拉起来,朋友都感谢你千秋万代呢!另外弄掉他,就等于拧掉个电灯泡,对你也有点好处的。”
“哎哟,这又是哦,怎我就想不到呢,姜是老的辣,还是我的镇长厉害。想个办法弄掉他,管理层就全是咱们的人了。”
“喂,老邹的合同仍然是继续出错哟,我看不是粗心那么简单哦,负总都想把他炒鱿鱼。”时间已进入2019年的秋季,一场秋雨,褪尽了盛夏,菊花黄艳,大雁南行,一个星期的周日,王光陶例行到市场来,老负如跟尾狗一样,从走廊跟到洗手间,从洗手间跟到办公室,都是说着老邹的合同出错之事。坐在办公室皮沙发,老负又阴阳怪气地对王光陶说:“春节时客户给我送的东西,他老邹又接去了,近年来,合同又累累出现错误,连海北的本子都看不惯,不肯再做市场的水电维修和清洁工,本子一走,整个市场都瘫痪,他在,市场停水断电,都不用我出手,只有坐在办公室喝功夫茶。”
“这事我得同巩三哥商量告诉他改,老邹是巩三哥叫来的人,五年来我觉得他做得不错。”王光陶没有正面回答老负的问题。
“喂,王光陶同我讲了四次,讲你的合同经常出错不悔改。”一天,巩三哥找到老邹严肃把指出几位老总的心声和老邹存在的工作问题。
“真正干工作的肯定出错,一天24小时坐在办公室喝茶的叫他出错都有点难!看B401号档口笑过死人汁一周了都无人知,市场的水电工程要我签名多少都有点威慑和阻拦。你看,我走后,管理人员和成本肯定会发生新变化,管理成本和维修费用肯定会增加。”老邹把一些秘密告诉了巩三哥而后第二天拾起行李拍拍屁股走人。
老邹离开市场后,琳琳从保安岗位上到管理处,海北本子又重新开始了市场的水电工程。又一场秋雨过后,老负平日皱得如苦瓜的面蛋,一下又绽开了阳光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