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胧间,不时,有木鱼敲击声和低沉的念经声冲进耳骨。
起初,我以为是梦幻,再仔细甄别,确有其声,是谁死了吗?是在为他送行吗?我悄悄来到前院,见一群打着补丁的老和尚,虔诚的跪在堂屋。
他们都闭着眼睛,若不是随意节拍,敲击膝前的木鱼,觉得他们像是摆上去的一排玩偶。一张张木那面孔,像极了城里人冰箱里,一枚枚摆放好的鸡蛋,他们的嘴一张一合整齐的不差分毫,像极了被按下又抬起的一排机械。
天,有些阴冷。树叶呼嚎着与母本别离;或聚集在一起;或孤零零单独一身,他们用禅语问天,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母体?让他们无依无靠,就像出嫁的新娘,一定要离开生身母亲,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与惊恐和陌生为伍。
天无语,地无声。
一会儿功夫,诵经人拿了钱,双手合一,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就散了。领头的老师傅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阿婆说:"做了法事,离开的人到那边"一路坦荡。下辈子会成为有钱人。"
阿婆点点头,没言语。
堂屋里只剩下未燃尽的香火和木鱼的余音,原本不怎么大的堂屋,一下变得像庙宇一样空旷。阿婆收紧腰间瘪了的钱袋子,头没抬一下,径直走进门前的高粱坡。红透的高粱穗随风,发出飒飒的声响。
59岁的大伯走了,他不声不响带走了一家人的生机。银行的贷款仍然张着嘴,等待活着的人继续投喂。听村里人说:城里断供的房子如光棍汉,直挺挺的立在那,不管他们被装修的多么华丽,也不管期待入住的年轻人目光多么希冀,断供就要被银行无情收回拍卖。
突然,高粱地里传来阿婆撕心裂肺得哭声,仔细一听,阿婆哭的不是死去得大伯,是表哥交了4年贷款的新房子……
2023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