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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成清:两棵香樟树

  • 作者:邓成清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4-05-24 09:5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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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们小区是那种早期的安置区,每栋楼四周有很多高大的香樟树,一排排高峻茂盛,绿荫如盖。打开楼上窗户那浓密碧绿的枝叶触手可及。或许是香樟树太常见了,我们天天形影相随,以至于我说不出它的特别之处来。

      时常想起小时候乡下老家屋门前那两棵香樟树。记忆中仍然保持着那份纯真,感慨之余是以记之。其实那两颗樟树早在多年前就不存在了,现在只是心底里一种缠绵和怀念。

      家乡那一带叫檀树坳。很早以前,弯弯的山路凹坳处有一株古檀树,年代旷久就成为了我们这里明显地标,南来北往的人就这样叫开了,方圆数里都这样称呼。凄风苦雨,据说那棵古檀树遭雷击枯死于某年。我自小从没见过古檀村,无从考证那些曲折离奇的故事,现在只是一个黯黯遥远的传说。

      我们村落屋场里原先有十余户人家,由于均姓邓,又与邻近另一个邓姓小屋场相邻。为了区分两个村落称呼,我们这边地势稍高,人们就叫这边邓家上屋。

      山坳之中的屋场,中央有一口老水塘,人们依山傍水围居住在水塘周边。水塘北岸上面是家族老祖堂。祖堂屋坐北朝南,一进两重。我家两间老屋就在老祖堂东首。门前坦坪下面就是水塘,一面是大石块垒成的几米高石墙摆,两棵香樟树依石墙摆上沿并列生长出来。

      那两棵香樟树不算大,比脸盆粗出些许,从朽腐的老树桩上衍生出来的。塘坝上边的沙土路面上能明显看到枯萎树桩轮廓,隐约辩析出先前的香樟树之大,估计须三个人才能围抱过来。听到过老辈们讲起过那些往事,那老樟树有百多年的历史,是屋场中的“灵木”,四乡八里不多见。大约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土改前后被砍伐了。我家的(小)爷爷和大伯父当年曾见证或参与了砍伐,他们家都各有一张雅致厚实一米见方的樟木八仙桌子,桌面板就是当年从这棵古樟树锯下来的,整块木板天然无拼接,这样大的囫囵樟木板自然是非常难得的。

      重新长出来的两棵香樟树间隔不到二尺,其中一棵笔直略高,另一棵弯曲着向水塘倾斜。那棵弯向水面上的树干扁平,树干中间连着生长出一高一低平行的两枝桠。那个时候我大约五六岁光景,有事无事常往爬上树,从这棵树上翻跳到那棵树上。那棵弯曲树干上前后两个枝桠形成一个天然的“座椅”,刚好容纳进一人卧坐。人坐在上去,头上绿叶蔽日,脚下碧波荡漾。尤其是炎炎夏日里,那股清凉爽快的感觉好不让人惬意。

      有时候,我捧着饭碗爬上了树,一边吃饭一边摇摆着双脚。好几回全家人都吃完饭而唯独我在树上没下来,母亲急着收拾碗筷朝我嚷嚷:“你那是吃年戏。”一开始我不知道年戏是么东西,又觉得是吃年夜饭,于是“啊啊”随口应答着。有时候望见父亲站在家门口绷着脸吓得赶紧跳了下来,惹翻了父亲是会挨揍的。

      樟(树)一直是我们这里的叫法,生命力强,分布广。春季枝叶顶端萌蘗的嫩芽开出那种淡黄色极小的花,树冠上密密麻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沁人的幽香,故书面上又称之为香樟。花开花谢进入夏季后,叶丛中结出满树的樟树籽。樟籽青青的、圆圆的如婉豆大小。这个时候是我们小孩子野性最猖狂的时候,也是我们玩樟树籽铳枪游戏的时候了。

      樟树结籽正盛的季节里,看见屋场里大一些孩子玩起了那种竹筒小铳枪,我心里痒痒,逼着父亲给我做了一把。小铳枪的做法是:取指粗小水竹杠一截,两头去结(疤)为“枪镗。”再取寸长带结一截,竹简中间嵌插进一根筷子,一把小竹筒铳枪就做好了。我们是这样玩的:“枪镗”口头先塞进一颗“子弹”(樟树籽),用“枪把”(筷子)推进到枪口,然后同样又塞一粒樟樟子,用枪把快速一捅,“㕷”的一声响,竹筒前的樟树籽就会飞出六七米远,枪(竹筒)口还会冒出一小股淡淡青烟(雾)。这样游戏能够从夏季玩到秋天,屋场里大小差不多的伙伴分成两派,我们打过好几回这样的“枪”仗。

      踏寻时光的痕迹,思念是美丽的,童年乐趣就是在这些简单粗浅的事情当中。那小竹筒铳枪是我儿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拥有的玩具。

      夏季香樟树更是蓊蓊郁郁、遮天蔽日。往事如昔,很是记得这样的情景:靠坐在樟树枝桠上摇着头蹬着脚,伸手摘着叶丛中的樟树籽,手握小竹筒枪胡乱向四周打射。有时候,若有迷离凝视着脚底下碧绿的水塘,水平如镜,回清倒影,青清水面上数只水索(学名水黾,状似蜘蛛的小动物)在水面上追逐。听屋里一位大姐姐说过,上面有一只水索,下面就有一条鱼。我时常仔细观察那水索滑过的水面,总有一种期待,水面上荡漾出一个个小水圈,总觉得下面跟着就有一条鱼,常常对着那水圈就是一枪,有一回真的有条一寸多长的浪子鱼跃出了水面,很是惊喜。

      奶奶最烦我上树,尤其到了下午,一看见我在树上就开始数落:“爬上去做么事,只晓得好吃懒做,与会(将来)靠么事讨吃(营生)哝,那不去看(放)牛;你哝赶不上某某人的一根指头,你尔会一有用啊,就到我坟头上去跺……”望见太阳还在天空正顶上,我白了奶奶一眼。奶奶还在骂骂咧咧,我于是回了一句:“不用得你管。”奶奶骂得更凶了,我闭着眼晴装睡不理睬,奶奶手里拿着竹骨条(脱了叶的竹枝,弹打身上很痛)威吓我,我在树上不下来奶奶也无可奈何。一会儿后,奶奶消停了。听着听着知道奶奶走了,我估模着该是到了放牛的时候了,于是从树上爬了下来。

      我最不愿意奶奶把我与某某相比。某某比我大几岁,只因为她母亲出来说起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回某某放学回家,家中无人,从锅里拿了一个熟红薯吃着就走了。奶奶用这件事把我与他比过好几回。我真的比他差?”暗地里我自行与他比较过,某某确实机灵活泼,而我讷呆,心里一度有些自卑,真的认为自己很傻,没有一个方面比得上人家。某某他家里人很是惯着他,好几回看到过他兜里揣着冰糖块一个人偷偷在吃,原来他比我更嘴谗;他也有过“不好的方面”挨过他父亲的揍,知道了这些后心里无形中有了些释然。

      有事无事常往树上爬,邻家婶子有点不乐意了。有一回她对着我叱喝:“些伢儿渣心(非常玩耍)不是……”儿时单纯,不明白我上树会对她家什么不好的影响,脑子里没有那棵树属于那家的这样概念。后来,邻家伯伯架梯锯掉了那个大些横向树桠,心中很是惋惜,就很少爬树了。后来发现那枝稍小些的树桠依然可以爬上去的,童心难改,又有几回爬了上去。没过多久邻家伯伯干脆连那小些的树桠也锯掉了,好长时间里心里有一种失落感,从此后断了爬树的念头。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好像后来再也没有爬过树。若干年后,邻家伯伯的房子转卖给了另一家了,没几年这两棵香樟树也被砍伐变卖掉了。

      小时候,乡下人家困顿,人们伐薪烧炭、开荒扩种,原野上植被稀疏。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山间树木长起来了,茂密葳蕤。香樟树是常绿乔木生命力顽强,一粒种子随风飘落,笫二年一棵幼苗可能就诞生了。如今城镇化发展方兴未艾,香樟树作为常用的绿化树木正美化着我们的生活。

      懵懂人生,记忆中的那两棵香樟树,我们一起见证了岁月绵绵流逝;流光溯影,那树影丛中有我痴痴的童年。

    【审核人:站长】

        标题:邓成清:两棵香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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