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一株含羞草。这是一件很偶然的事,路过学校的花店,一下子看到了匍匐在茉莉花下的几盆含羞草。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现实中的含羞草,而那一刹那,脱口而出——“含羞草!”我用手实验着触摸,叶片倏地缩回,被招惹了的小孩似的,于是我不胜喜悦地问老板:“含羞草怎么卖?”
在此之前,我养过许多宠物,可能是照料不善的缘故,一个个都没有了后来。所以我兴致勃勃跟妈妈说我养了一株含羞草时,她竟笃定地说我一定会把它养死。虽然我自己也缺乏把它养得繁盛的信心,但也需得尽力去照料,尽一个成年人的、主人的责任。含羞草是最安静的植物,因为会动的缘故,我内心似乎并没有把它当植物看待,它是小狗、小猫、小女孩,是在我认知中独立出植物的独一无二的含羞草。在网上查到含羞草喜光,这与我对它的想象大相径庭,看它低眉顺眼,又低矮,便自己想象它喜爱阴暗潮湿的环境,现在才知人不可貌相,草也一样。于是原本准备将它放在桌上日日玩赏的我忍痛割爱,将它放在了宿舍的窗台上,虽然受光也不够充足,但总比书桌的一隅要敞亮。
于是上厕所时,刷牙时,洗衣服时,经过窗台总忍不住去看看它,碰碰它。含羞草的合拢不是仓促的,不留情面的,而是缓缓合起被触的两片小叶,似在嗔怪,又似慢半拍的疑惑,是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让我想到徐志摩所写的小诗《沙扬娜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这不正是一株株小小的含羞草,一垂眸,一低头,拂过的风都带了青涩的苹果味儿。给妈妈看了触弄含羞草的视频,妈妈回复道:“该有好讨厌的吖,把别人都触合了。”好像很为含羞草鸣不平。而我也不是手痒得非要碰得整盆草都垂头丧气,总感觉这样算是对含羞草的骚扰,把它当人来想,我自然不愿意总是被别人碰一下推一把,于是看看它抱住两片小叶,便也心满意足而去,而我不小心触的范围大了,导致它逃窜似地缩起,心里还会多两分愧疚。
我常想,这含羞草何以如此羞涩?是怕世间的纷扰,还是怕人心的复杂?然,我知它不过是自然的一物,无思无想,只是遵循着生命的规律,生长、繁衍。
我养这株含羞草,不过是因为对它的新奇,因为它羞怯、敏感谦逊的特质或许有一点像我,而在与它相处的短短三天里,它倒是有所打破我对它的刻板印象。它虽羞涩,却不失坚韧;虽柔弱,却不停止追随太阳;虽安静,却不汲汲于孤独。我们真的相像吗?或许含羞草做得比我更好,在刻板印象与真实中相生相融,既有神秘,又有惊喜。
我便更加珍惜这株含羞草,它不仅是窗前的一道风景,更是我心中的一份寄托。我愿与它共舞,不执拗于自己的个性,去寻找个性另一面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