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的鞋柜里,一直留存着一双红棉鞋,它是见证我们搬家历史的唯一物品。每搬一次家,我首先就把它纳入搬家而准备的那又大又厚的袋子里,它就这样随着我们搬了三四次,一路颠簸地陪伴了我近二十几年。
这双红棉鞋,是在我生完孩子后,母亲亲手制作的。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我的身体机能因生完孩子而下降,经常感到手脚冰冷,“怕冷”成了我的口头禅。母亲到我家,看到我这个样子,就默默地记在心里。
回家后,母亲开始在左邻右舍家里搜刮鹅绒,因一双棉鞋需要好几克的鹅绒,而一只鹅拨下来的绒不到一克。鹅绒的收集,母亲花了不少的时间。于是,她开始鞋底的准备工作,她找来大量的碎布,她照着鞋样,把碎布一层又一层用浆糊粘上,因鞋底的层数越多,保暖性能就越好,因此,母亲粘了一层又一层,直到达到最大的厚度。鞋底纳好后,母亲把它放在太阳下暴晒,然后用特大号的针穿上麻绳捻成的线,开始纳鞋底。厚厚的鞋底,母亲一针一线、一板一眼,日复一日,大约用了一周的时间,直到整个鞋底扎扎实实成为了一个整体,才算大功告成。鞋底纳好后,再用裁缝用的剪刀,费很大的力气裁成跟鞋模一模一样,才算完工。接着,母亲又开始寻找鞋面和鞋帮布,母亲平时自己的穿着就很注重搭配,所以鞋面和内衬的搭配,对于母亲来说,也不在话下。她找来在那个时代特别时髦而难得紫红色的丝绒做鞋面,蓝底黄花的绒布做内衬(绒布起到保暖的作用),将鞋面和内衬缝上后留一个小口,装入她四面八方寻来的又轻又柔又暖和的鹅绒,鞋底的最上面也垫上鹅绒,然后用绒布封住,鞋帮和鞋底反面缝合后,一双漂亮又保暖的红棉鞋就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清晰地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家里所有人的鞋子,从没有在市场买过一双,都是母亲在繁忙的劳务之余,放弃休息的时间,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纯手工缝制而成的。平时,母亲都能保证我们不赤脚,而到每年的农历新年,母亲都要保证家里的每个孩子都有一双新棉鞋,而且要在年三十晚上做好,确保我们子妹五人在大年初一都能穿上。我总记得,每年过年,母亲忙完年夜饭后,大人们都在文娱,孩子们都在嬉闹时,母亲得赶紧收拾好厨房,又急忙将未完工的鞋子连夜赶工出来。母亲就这样年复一年地为我们操劳着,把我们穿得漂漂亮亮,体体面面,而自己却很少买这买那。
日常,母亲除了照顾我们五个孩子的吃喝拉洒睡,还因父亲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家庭,她还要一个人担起了这个家的内外重担。家内,她柴米油盐酱醋茶琐事全揽。家外,她又要同男人一样,在队里挣工分养家。平时,还要操心我们五个孩子的学习,母亲对我们的学习从不手下留情。记得我上初中时,我身边的姐妹都辍学回家,到镇上的工厂上班,每个月都有不菲的收入贴补家用,我的心也痒痒的,也想像电影里一样,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不想念书了。母亲发现了我的这个歪念头,从不打孩子的她,那次却狠狠地用木棍把我往死里打,最终,我没能逃脱母亲的“魔爪”,乖乖地背起书包,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学去了。
现在的安逸的我,真的很感激母亲的那次毒打,要是没有母亲的那次“狠心”,我也就没有了现在稳定的工作和生活,我也会像农村千千万万的打工者一样,颠沛流离,辗转于各个城市之间,顾不上自已的家庭和孩子,长年累月在外打工赚钱养家。
时至今日,每年的冬天,我都会穿上这双红棉鞋,让自己的双脚深深地感受着这软绵绵的暖,这暖流,一直从脚涌到了心头,让我深深地感受着母爱的温暖,感到幸福感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