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端午节到了,看着街边和超市摆的满当当的,包装精美,味道各异,品牌丰富,档次不同的各种粽子,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每逢端午节,家家户户几乎或多或少都要包些粽子。不为别的,主要是让家里的小孩子们能一饱口福。
我们村那时候在上路边,有一片芦苇(我们都叫羽子)地,属于村里集体的,我们村人都把那段路叫羽子胡同。尽管现在早已没有了羽子,但是,羽子胡同的叫法,却一直在人们口头传了下来。每年的羽子都长得十分茂密,郁郁葱葱,微风吹过,羽子叶便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一曲美妙的乐章。远远望去,密密匝匝的羽子随风起伏,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海浪滚滚,蔚为壮观。羽子叶呈长条形,大概有一二尺长,上边略宽,越往下逐渐变窄,好像一把刚出鞘的宝剑,闪耀着碧绿的光芒。羽子叶不论从形状还是香气,都是包粽子的绝佳材料。每年快到端午节的时候,村里有准备包粽子的人家,就早早的去摘些羽子叶,给包粽子提前做好准备。
记得有一年,马上到端午节了,父亲从地里干活路过羽子胡同,也顺便去摘了些羽子叶。我那时都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还会包粽子。虽然说自从母亲去世后,在做饭方面,父亲确实学了不少手艺,在物质条件有限的年月,我也吃到了不少普通孩子能吃到的美味。但是对于包粽子,我那时,还真不敢相信父亲有这手绝活。
晚饭过后,父亲收拾完锅碗瓢盆,就开始着手包粽子的准备工作了。先把羽子叶漂洗干净,再把事先泡好的金黄色的软米,还有那鲜红发亮的圆鼓碌碌大枣,摆放好,就正式开始包粽子了。眼看着父亲手里拿上三片羽子叶,用勺子挖些软米放在羽子叶上,再将两颗大枣塞进软米中,然后把羽子叶折起来,左一扭,右一扭,瞬间一个翠绿色的三棱锥状的粽子就呈现在面前,最后再用柔软如丝的马莲把粽子缠起来,打个活结。这时候,一个玲珑剔透,精美别致的粽子就算包好了。
当然,这时候的粽子还都是生的,等到全部包完以后,再上锅去蒸。蒸粽子就像蒸馍一样。不等蒸熟,那种软米的醇香,大枣的甜香,伴随着羽子叶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粽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顿觉满屋飘香扑鼻而来,而且越来越变得浓烈了。用不了多大功夫,香气四溢的粽子,就可以出锅啦!蒸好了的粽子可以趁热吃,也可以以凉了吃。如果感觉味道不太甜的话,还可以在上面再撒点白糖或者浇上点蜂蜜水,那是再好不过了!
父亲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催促我早点睡觉。
于是,我带着馋涎欲滴的不舍进入了梦乡。在睡梦中,我都感觉到粽子的香甜。
第二天早上起来,没想到父亲竟然包了满满的一大瓷盆粽子,而且个大,色鲜,清香悠远,真真的惹人嘴馋,早饭自然少不了要吃几个粽子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的最好的粽子。当然,由于软米黏性大,不易消化,一次也不敢多吃……
我心想,就父亲和我两个人,为什么要包这么多粽子呢?难道是也给大哥家包了?没想到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原来,父亲是要让我去卖粽子。他找来一个小笼,擦净上面的尘土,然后拾了满满一笼粽子,上面盖了一块干净的白纱布,如此反复的给我叮嘱一番,叫我提到村子里转悠着去卖了。由于忙,他还要到地里去干活。那时候,市场经济尚未大行其道,更别说我们这偏僻的小山村了。嘴笨拙舌的我,见人都说不了几句话,哪会去卖粽子呢?微微词词的磨蹭着不想去。可是,看父亲威严而慈祥的面孔,我不得不提着那笼粽子出了门。
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讨厌粽子,更是多么的恨粽子。感觉吃进肚子里的粽子都有点恶心,随时都有呕吐出来的感觉。那笼粽子仿佛变成一块青色的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沉重不堪了。粽子啊!粽子,你叫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事实果然不出所料,没出息的我,提着那笼沉甸甸的粽子,极不情愿的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死活不好意思张口吆喝,而且看到人多的地方,我还故意绕着走。乡里乡亲的碰见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感觉这就是世界上最丢人的事情,仿佛我偷了别人家的东西似的,转瞬之间变成了众目睽睽的小偷了。碰见的人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要干什么,还以为我可能是要给谁家送呢!就这样,我像履行任务似的在村里转了一圈,结果,当然是一个也没有卖出去。等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见那一笼粽子原封未动,不由得有些生气,自然也就把我训斥了一番,在他看来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后来,想起这件事情,我实在是太令父亲大失所望了。父亲起早贪黑包那么多粽子的良苦用心,也许,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轻而易举的被我浇的一败涂地。其实,父亲叫我去卖粽子,何尚是为了卖那点并不值钱的粽子,他的初衷也绝不仅仅是为了换几个零花钱。最主要的是给我创造一个机会,借此锻炼锻炼我,缓解一下我的胆小和自卑的心理。
人生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以后即便遇到困难,也都能迎刃而解了。从而在以后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也能求得生存。现在想想,父亲那时候还挺有前瞻性的。然而,由于我的无能,我的没出息,实在是太愧对于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