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外的卖鸡女
汤碧峰
早餐后出去兜风,从运河边回来,想去菜场转转,买点菜回家,菜场的后门从新冠疫情后至今没开,只好从边上的弄堂穿到前面去。
在弄堂中间,那个卖鸡女在为一骑电瓶车的汉子称鸡,电子称上放着一只漂亮的大仙鸡,毛色鲜亮。卖鸡女说:“四斤半,不算太大。”
可那汉子嫌大,说:“就去烧个汤,要那么大干什么?”
卖鸡女高高的个子,人长得还算漂亮,身材也好,徐娘半老,快五十岁了,却不见老。老熟人了,于是我与她打个招呼:“还没卖完啊?”
“还有最后两只,卖完就回去了。”卖鸡女说。
卖鸡女在这菜场周围卖鸡好多年了,从菜场不能卖活鸡后,她就开始在菜场边打游击,开始只是在运河边放一只鸡在地上,卖出了再拿一只出来,也不知她把鸡藏哪儿了。
整个这片区域就她一个卖鸡的,前面运河边那幢房的门口,也有个男的在卖鸡,可他并不专门卖鸡,是以卖菜为主的,也卖一些酒、水产什么,鸡只是顺带一下而已。
卖鸡女卖鸡有售后服务,为你当场杀鸡,就在边上绿花地上找个地方退毛、破肚,整理好后让你拿回家。
可就有一样不好,菜场外不允许摆地摊,更不能卖活禽,管市场的一来只能跑,有时候跑慢了,鸡和称被收缴,好在卖鸡女是熟人,这一带的居民总能找到她,运河边没人,就在弄堂里。
你不要认为她这样卖鸡没生意,那可是错了,这一片是老小区,居民中的老年人多,就是相信吃活鸡。自从那一年出了禽流感,菜场取消了活禽摊位,这卖活鸡就转入了地下。
前几年地摊管得紧,她的鸡被收去好多次。那天我从运河边走过,见两市场管理抬着一鸡笼,里面有两只鸡,我一见就知道是卖鸡女的,赶紧过来报信:“你的鸡被市管拿走了。”
“我知道。”卖鸡女回答说。
“知道了还不去追?还不去拿回来?”我为她着急。
“不要了,拿回来罚款200元,两只鸡卖不到200元。只要收缴的鸡不超过200元,就让他去了。”她回答说。还有这样的算法,长知识,读书时老师从没教过这样的数学题。
因为是老熟人,我问她:“你卖鸡有十多年了吧?”
“没有,只有八年。”她回答。
“不可能啊,我见你多少年了,怎么只有八年呢?”我有点不相信。
“我原来是在菜场里杀鸡的,大家都认识我。”她说。
她一说在菜场里杀鸡的,我顿是恍然大悟,一下子想起来了。以前菜场有活禽区,买好家禽往边上的杀鸡工场一放,只顾去买菜,等一会来拿鸡。一只鸡开始1.5元,后来涨到两元。因为有两个杀鸡工场,相互竞争,当你刚买好鸡,还在付钱时,那女的就跑过来把你的鸡接过去了。
没想到,这杀鸡的成了卖鸡的,怪不得她杀鸡那么熟练。卖鸡女对我说,她是新篁的,住在解放街道,在解放街道买了房子,她的鸡是新塍收来的。
新篁在嘉兴东面,新塍在嘉兴西面,两地之间穿越整个嘉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收鸡,于是便问她是不是家里拆迁了。她说什么拆迁,新篁是深乡下,不可能拆迁。她也不去新篁,一直住在解放街道。原来她是典型的进城农民工。
我见她的电瓶三轮车全副武装,上面有鸡笼、电子称、热水瓶、煤气瓶、烧水壶等。我说你装备越来越齐全了,连煤气瓶都带着走了。她说没办法,要吃饭就得这样。
我问她那么辛苦,还要被赶来赶去,你一月到底能挣多少钱?她说四千吧。我说四千还不如去打工,要是被收缴去两只鸡,你不是几天白干了?她说这个片区算不错了,她住的那个街道还要管得严,把全部东西都收缴去。她说收入比打工肯定要好,而且自由。
我对她说,现在上面有政策,对小贩不再收缴了,以说服为主,一般只是劝说。她告诉说,好是好多了,但也不是不收缴,而是你要识相,你不识相,人家来了你赖着不走还是要被拿走的。正和她说着话,前面弄堂口走来一穿制服的,卖鸡女骑上三轮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望着卖鸡女开着电瓶三轮车的背影,感受颇多,一个人只要勤劳到哪儿都有饭吃。卖鸡女靠在菜场杀鸡,在市里买了房子,不能杀鸡了靠卖鸡同样能生活,而且生活过得很有活力。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