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有六个姐姐,没有兄弟,所以我有六个姨娘。在我们老家,我们叫姨妈为姨娘,叫自己母亲是妈(第三声)姨,其中我的二姨和三姨都已经过世了。三姨属猴,推算一下她应该是生于1944年,她比我妈大19岁。2018年12月30日夜里,三姨上吊离世,终年74岁,算一下快三整年过去了。
外婆一口气生了七个女儿,在那个没有计划生育的年代里,女人生孩子多很正常。而在落后的农村里,女人生了儿子就好像就比别人高了一截,可惜外婆命中无子。
妈妈九岁那年,外婆走了,所以妈妈经常说她是在姐姐们身边长大的。从小作为童养媳的三姨就嫁在同村里一户人家,距离娘家很近,走路不要五分钟。也因为这样,三姨对娘家和其他姐妹们的付出是最多的,对我母亲更是付出了太多。因为妈妈十六七岁的时候腿部得了骨髓炎不能走路,三姨就背着她四处求医,那个时候交通很不便,有时候她们要走很远的路。庆幸的是两三年之后,妈妈的腿病渐渐好了,也正是因为这个腿疾才有了我爸妈后来的故事。
三姨疼我妈,所以也疼我和弟弟,又因为她重男轻女所以更加疼爱我弟和我的那些表哥们。最小的表哥是五姨家的,从小很顽皮但人很聪明,我感觉三姨最疼爱他了。三姨是最早和我提到神的人。印象中记得她有次很认真地对我说,将来我们都会在天上的家里的。那时我应该上初中了,我对她的话有点不屑,甚至心里还暗暗笑她迷信。但是,现在我觉得她当时的信心是很难得的,那是一个人对她坚信的东西的单纯的信心。
妈妈说三姨走的时候,脸上很安详,像是一个人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我宁愿相信她是真的进入天上的家了。对于三姨的离世,妈妈很伤心,对于她以这种方式离世,妈妈更是觉得很惋惜。三姨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很早就因病过世了,其他两个儿子常年在南京生活,也在那边买了房子。只是三姨年龄大了,老伴也在前些年走了,她平时一个人在老家种种地,养养鸡也还生活得下去。可是随着年纪渐长,她越来越觉得腿脚不便,走路也很慢,后来有点偏瘫还住院治疗,出院之后也是吃药维持。我听妈妈说她离世之前也去过南京儿子们那里,在那待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婆媳矛盾没有处理好吧,她又是一个个性要强的人,怎么能忍受的了呢?于是她一个人回到老家,生活上又不能自理,也看淡了人情冷暖,所以选择在一个寒冷的夜里离开了。
其实我对三姨还是很感激的。高三那年我学习压力大,和我父亲的关系又紧张,我对未来也没有很多的信心。我记得三姨对我说过,只要我考上了,她也愿意资助我读大学。其实我的父母是有能力供我读书的,只是我父亲是个很吝啬的人,对子女也很苛刻的那种。虽然后来我父母还是供我读书了,但是三姨当时对我说的话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让人感动。三姨在我六个姨娘中是性格最耿直的,看到姐妹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是比较公正无私的。相比于二姨的懦弱和四姨的做人圆滑,我还是更加喜欢三姨的。大姨和五姨接触比较少,六姨守寡后改嫁,只有六姨娘和外婆一样命中无子,其他姨娘都有儿子。
我的妈妈是最小的妹妹,我的姨娘们对我妈妈还是比较爱护的,其中又以三姨爱的最多。只是随着岁月的变迁,她们姐妹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在慢慢变淡吧。记得妈妈和我说过,三姨最后生病有段时间是希望我妈妈去照顾她的,但是我妈妈以在饭店上班为由没有去照顾,就是去看望了一下。我对妈妈的做法也是有点看法的,妈妈的意思是三姨有儿子也有女儿,这种孝道也应该是他们需要尽的。话似乎也没错,但是我还是感觉母亲也没有以前那么忠厚淳朴了。
我们家从农村搬到县城里,父母以卖水果为生,也慢慢变得像县城里的人一样市侩了。现在,我们物质生活越来越好了,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似乎变淡了,包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包括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感情。今天看到一个新闻说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一女公职人员殴打自己79岁的母亲,真的让人很气愤。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啊。父母养我们小,我们就要养他们老啊。可惜的是这样的传统美德在慢慢消失。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当我们的物质生活好了,我们的关系却那么脆弱。我们每个人都有老去的一天,希望有更多的人老有所依,也希望政府可以为农村的老人们做点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