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初中生活是人的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往事之一。我初中毕业虽然已过去四十多个年头,但闲下来的时候总能想起母校“福元中学”,这个在我心海存留一辈子的名字。我们应该生在“福中”要知福吧!
前几天在初中同学微信群里闲聊,说起了过去那段时光,触动内心柔弱的神经,激起我想写一篇回忆初中文章的念头。当时不少同学鼓励我,期待早日读到此文。借着那股兴致,趁着记忆尚未完全模糊,一鼓作气,写下这篇拙作。
曾有人好奇地问:你作为舒城人,怎么会到庐江的福元中学读初中呢?原因很简单,我原来就读的初中是一所“戴帽中学”,教学质量差。上了一定年岁的人可能听说过“戴帽中学”这个名词,当时为解决农民子女就近读中学问题,在小学的基础上增设初中,有点类似给人戴了个帽子,它是“文革”中农村教育特有的现象。最主要原因是我的叔父在福元中学任教,这里离家不算远,只有三十多里路程。
刚到福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校园的钟声了。所谓的钟,其实就是一只车子的轮毂,用铁丝系住,倒挂在校园空地的架子上。负责敲钟的老师拿着铁锤,有节奏地敲击轮毂,发出浑厚的“当当”声,预备钟和缓,上课钟急促,钟声悠扬传得很远,全校师生的作息全靠这个钟毂来掌握。
课程学习一切按部就班。初一就开了语文、数学课,潘老师教语文课并当班主任,靳老师(我的叔父)教数学课,初二时倪老师教物理课,初三增开化学课,由张老师来教。这些主课老师教学经验丰富,乐于奉献,他们是辛勤的园丁,传道授业解惑让我们终身受益。学生们也都专心学习,为的是中考取得好成绩,将来争取端上“铁饭碗”。这与现在的初中没有什么两样。
这里我要特别提到教务处王主任,他好象不是本地人,做事认真,特讲原则,学生都怕他,但我倒觉得他没有想象的可怕,一次我摘了学校的梨子被他看到也没批评,不少人说他关心学生,乐于助人,现在想来应该是铮骨柔肠的类型吧。听说他退休后在合肥生活,但没机会去看望他。前两年老人家离世,我因在病中未能前往吊唁,甚为遗憾。
倒是一些副课令人印象深刻。教英语的是一位高中毕业不久的年轻女老师,自已也是边学边教。先是教大家一些简单的单词,如地图、桌子、父亲、母亲等等,再教一些“what is this?”“this is a book”之类的简单会话,一学期很快就过去了。这就是我们整个初中所学的全部英语,当时甚至连音标都没听说过。由于英语基础薄弱,影响了我们这代学生今后的学习和深造。据一位薛同学回忆,一次英语课上他正看着一本借来的《野火春风斗古城》,深深沉浸在故事的情节中,英语老师到了身边也没发现,被抓了现行,书也没收了,气得这位同学再也不上英语课了。
再就是音乐课,由一位姓李的女老师教。她把简谱抄在大张白纸上,上课时挂在黑板前,一边学简谱,一边教唱歌,大家兴致很高,每次下课铃响了仍意犹未尽。当时教会的《太湖美》《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等歌曲,到现在我还能准确地唱上几句呢。
离家近的同学每天走读,早出晚归,离家远的只能住校。当年庐江正闹地震,各单位搭建了一些简易地震棚,学校便废物利用,把留下的两座草顶地震棚略加改造,变成学生宿舍。女生宿舍占用一座,外加一间闲置教室。男生宿舍则用了另一座。住校男生多,大多数男生只好把教室当寝室,白天各自把被子堆放在狭小的地震棚中,晚上就两两合作,四张课桌一拼,垫一床盖一床,早上起床再把桌子复原摆好不影响上课。冬天的早晨到池塘里洗脸刷牙,毛巾冻成了冰棍,扎得脸钻心的痛。不论寒冬酷暑,雨雪风霜,校园生活天天如此。
校园经常停电,学生晚自习只能借助汽灯。所谓汽灯,就是利用煤油蒸气在纱罩上燃烧发出很亮的光,还要不断向底座的油壶里打气。夏天的灯光吸引了众多昆虫,它们好奇地围着汽灯狂飞乱舞呢。
学生吃饭则是以班级为单位统一订饭,由食堂师傅把饭盛到木桶中,过好称后再写上班级的名字。吃饭时整班同学围着饭桶,排着一溜长队,由生活委员分饭,这成为校园特殊的风景线。动作慢的同学可能打不到饭,只能饿着肚子上一下午课再说。离家近的中午也在学校就餐,有时带点新蔬过来,住校同学往往一拥而上,都想尝尝新鲜。
此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热播刘兰芳评书《岳飞传》。学生们哪里有收音机听呢?每到晚间播放时间,有些同学就趁黑摸到老师的窗外偷听。记得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北风呼呼地刮,我与那位薛同学扒在老师的窗外,听着时隐时现的收音机声音。可能老师感觉到有人在听,正到精彩之处,故意把声音放小……
校园有几棵梨树,就在地震棚旁边。每当初夏时节,梨树挂满了果,仍显青涩。一位蔡同学就叫上我去摘些梨子解馋,由我负责地面放风,只见他三下两下爬上地震棚草顶,再攀上梨树,满满装上一口袋,又敏捷地溜下树来。学校紧挨着农民家的地,学校也没有院墙,我与那位薛同学还摸黑去过农民家的地里,扒山芋,掏花生,填饱辘辘饥肠。梨子尚未成熟,口感不佳,山芋、花生上还带着泥土,但当时顾不了那么多,有衣服上蹭上几下,就大口大口嚼起来,吃完再若无其事回教室继续晚自习。
因年龄小,个头不高,我与同龄的汪同学同坐前排的一张课桌。两人闹矛盾时就在课桌中间划条线,谁也不许过线,曾经因他过了中线两人上课时候打架,被老师狠狠地熊了一顿。
初中生正值青春期,男女生见面不好意思讲话,年龄稍大一些的同学之间也会产生恋情,需要交流只能通过“地下交通线”传递,担任地下交通员的一般都是班上的“小不点”。担任“小不点”角色的一般是不会被怀疑有地下恋情的,他(她)会把一方的信息传递到另一方。这还是那位蔡同学后来告诉我的,他就当过几次交通员,还因此得到了丁点儿“劳务费”。哈哈。
经常有做生意的到校园里卖大扁糖,当地叫“杠子糖”,是用糯米饴糖、面粉、芝麻等加工而成,皮脆糯甜内香,在当时物质匮乏年代堪称美食。有的同学口袋没钱,实在顶不住杠子糖的诱惑,就拿饭票来换几根尝尝。
初中三年生活总令人难以忘怀。如果生活是一首优美的乐曲,那么初中生活就是其中不可缺少的音符之一。如果说人生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么初中生活就是突如其来的波澜。如果生活是一片清澈的蓝天,那么初中生活就是一片飘浮的轻云。
过去的事情已远去,现在年轻人可能无法想象与理解这些经历,对钟毂、桌床一类名词更是闻所未闻。我有时也在深思:这茫茫人海,是什么力量让几十位素昧平生的少年聚首福元中学,在一个班级共同生活学习三年,并结下了深厚情谊?对此,我只能用一个字来解释这一切,那就是“缘”吧。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山水分隔,音讯全无。感谢今天网络科技,让我们可以在同一个微信群里回忆初中那段温馨时光,让我们每一个人的思绪回到已经远去的昨天。由于时隔久远,有些记忆已经模糊,只能撷取一些散落的片段连缀在一起,有些零乱,也未一一列出老师和同学们的名字了。
回首往事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起兴写下七律一首《忆初中时光》,以纪念这段曾经拥有、逐渐远去的青葱岁月。
忆曾福中少年时,
岁月葱茏发奋迟。
吾辈扬帆游学海,
讲坛耕植念恩师。
露融钟毂书声乐,
梦逐桌床朋伴嬉。
倘若回眸犹未晚,
定当勤勉共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