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嫂子打来的电话，我正准备出门上班，嫂子说妈妈哭了，可能因为脚痛!让周末回老家一趟。
出门最要紧的一件事，得带上进门的钥匙。妈妈哭了!我有些慌乱的翻找客厅沙发，饭厅餐桌，随身背包也翻了两遍，怎么回事?我的妈妈哭了!这不大可能!终于，在阳台的鞋柜上，钥匙非常无辜地躺在最显眼的老地方。我顿时自嘲地笑了，感觉自己好low!我的那么坚强独立的妈妈哭了，只是因为并不严重的脚痛，完全不可能!
好在今天已经是周三，我挑了一双矮坡跟草编凉鞋穿上，走路方便，脚不受累。妈妈的脚痛让我对鞋柜里那几双漂亮的细高跟敬而远之，事实上，我已经淘汰了好几双“恨天高”。妈妈几年前就检查出体内嘌呤物超标，隐隐的痛风时有发作，但此后妈妈非常自律，严格遵照医嘱，远离海鲜，动物内脏，豆类食品等等。
草编凉鞋恰好跟我裙子的草编腰带相呼应，完美!这让我找回了几分自信与淡定，抹上唇膏，从容下楼。正是人间四月天，微风拂面，不急不躁，一切刚好。到了二楼，看到李老师正在楼梯上一步一挪地将一大口袋东西往下拖，什么情况?八十多岁的老婆婆，要是跌一跤那不得了。我连忙上前，说：“李老师，让我来提，这是要做啥子呢?”李老师说“家里的废旧东西太多了，喊了一个收废品的人来，把这些旧棉絮旧衣物收走。”我打趣说“李老师好新潮，断舍离是相当时尚的生活方式哦”李老师笑了，说“舒大爷还在屋里整理，不要的东西还多”于是我重新回到二楼，进门便看见凌乱的一大堆，舒大爷果然正在厨房清理着什么，我大声招呼着舒大爷说“舒大爷，这一堆东西全部都要拿下去吗?”舒大爷继续干着活：“就是，谢谢小关”。旧物堆的下面躺着一个八成新的中大号深棕色旅行箱，“舒大爷，这个箱子也要拿下去吗?”我怕老年人记忆差弄错了。“就是!”，舒大爷直起身来通过厨房的一扇推开的窗户望着我，“这个箱子才用过一次，我现在生病了，不能出去旅游，放在家里也没用”
貌似两年前李老师跟我悄悄说过她家老头儿病得不轻，需要经常去做透析才能续命。舒大爷是东方电气集团的退休工人，还是一位爱生活多才艺的老人，吹拉弹唱样样都会。以前小区里经常能听到的或悠扬或哀怨或激昂的二胡声就是出自舒大爷，偶尔也会见他背着乐器，骑着一辆28圈的自行车去会乐友……。只是，最近两年他突然就消瘦了好多，精气神大打折扣。但如果足够留意，时而还是会聆听到来自二楼阳台舒大爷的琴声，有种弱弱的淡淡的悟透人生的洒脱。
舒大爷似乎轻描淡写的“我生病了，不能外出旅游了”的背后藏着怎样的无可奈何，我无法感同身受。我的七十多岁的妈妈，一辈子啥苦啥愁的滋味都尝尽，苦尽甘来时，她却在独自抹泪，背后藏着怎样心酸的理由?
本打算开个玩笑，说舒大爷与李老师在家过二人世界也一样浪漫，但我突然觉得，此时此刻面对八十多岁且重病在身的长辈，这句玩笑会过于轻浮。我唯有要做的便是麻利地将这堆旧物搬到楼下，与李老师告别之后迅速赶到图书馆上班。
几乎恒定不变的朝九晚五，曾经为此欠群殴般地公开优越过，后来接触过不少早晚要上自习课的老师，轮流值夜班的医生护士以及经常也有加班的公务员，才良心发现，五点准时下班有一种负罪感。所以，我通常会在办公室看书约四十分钟，然后收拾东西回家。充实且能更加善待周围各种忙碌的人群。
今晚跟几位姐妹早有预约，喝春酒话健康。离六点半的约会还有半个多小时，我打算骑一辆共享单车过去，图书馆门口黄色框定的区域内，恰好有几辆颜色各异的单车，用支付宝我扫了一辆哈罗自行车，成色较新，淡蓝色看着顺眼，坐凳可以自由上下调节，感觉很好骑的样子，锁“咔嚓”打开的声音使人振奋，环保健身，燃烧卡路里就此开启。很喜欢这种代步工具的倒退实则是科技及文明的进步。夕阳西下，绿水青山，春风作伴，好不惬意。经历几轮创卫创文，城市越来越干净整洁，出行路上文明礼让。东门大桥的广场中央，一群“空姐空少(对空巢老年大姐老年大哥的福利称呼)”无比敬业的跳着各种花样的广场舞，那挺直的腰背，那炯炯的目光，一扭腰，一送胯都在无声呐喊：“老娘我活的就是这个范儿”“老爹我帅气不减当年”和着音乐的节拍，气质气场全打开，一个字“酷”!
要说我的妈妈比她们也大不了几岁，思想言行也算与时俱进，说起家乡变化就要夸习大大，跟她打电话，我OK她也会OK，夏天出门还戴一副墨镜儿。据说当年她是我们生产队第一个穿雨靴的媳妇，以当时的家底，雨靴绝对是奢侈品，但爸爸心疼妈妈怕脏怕田里的泥鳅蚂蟥等虫子，硬是给妈妈买了雨靴，当然，一起买回来的，还有一堆闲言碎语。不过，对于从不家长里短的爸爸来说，它就如夏季一阵燥热的风吹过。记忆中，爸爸从来没有对妈妈发过脾气，可他似乎有一股牛脾气，要使出洪荒之力来将这个六口之家带到光明的彼岸。为此，他发过豆芽去卖，做过水果生意，发动全家磨豆腐，养过蜜蜂，种过食用菌，还经营过小鸡小鸭的孵育。
实话说，爸爸的手工及糊口技术在当地属一流，但不善言辞的他要去跟人打交道做买卖实在有些为难。有一回，秋天的一个早上，爸爸挑着两箱豆腐天还没亮就出发了，晚上十一点左右还未归，昏暗的煤油灯下，我们四个小孩等不了爸爸回来都东倒西歪睡了，妈妈一直坐在如豆的灯光下纳爸爸的鞋垫。现在想想，那夜，妈妈的内心该是何等的煎熬!好些年后，我们的日子都过得比较有盼头的一次家庭聚会上，爸爸终于描述了那夜的经历，因为那天豆腐卖得并不顺利，走乡串户以为走远一点多去几家总会卖完的。只探去路不计归途使他离家越来越远，眼看天黑了，豆腐终究还是没卖完，爸爸只好拖着饥饿且疲惫的身子往回赶，越走越黑，在伸手难见五指的乡间田埂上，他努力地艰难地挪动双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向前，向家的方向赶。来到一个大草垛边，他意识中是绕到草垛对面就顺道回家了，可怜的爸爸让草垛绕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出早工的村民发现了爸爸的怪异，大声点醒他后，他无力的瘫倒在草垛边。
妈妈哭了，难道是因为心酸的回忆?
《东岸人家》是一家餐厅，饭店大名已经昭告食客，饭菜乃家常，价格必亲民。六点半准时，姐妹们如上班打卡一般整齐出现在雅间“一叶舟”。老板金姐是一位略懂中医很有情怀的女中清流，整个饭店的装饰颇有家的归属感，遒劲古朴的隶书“东岸人家”分别书写于四个竹编簸箕里面，麦黄色的簸箕很有些岁月的痕迹，簸箕一字排开固定于宽大厚重的榉木门框之上，本色榉木门方两边浅浅的刻有一副对联，刷了土金色漆的字迹若隐若现，上联：聚乃缘缘聚七八好友，下联：食为先先食二三小菜。悬挂于店门两侧的两串红灯笼随微风轻轻摇曳，热情而不失温婉的笑迎八方来客。店内装饰简约却不简单，一叶扁舟，一株小草，一幅字画，一根木雕，一盘一碟都有模有样有诗意，服务员的碎花小围裙有邻家阿嫂的亲切，更有一种别样的时尚。老板温馨提示，这里的菜单一定会顺应四季实时更新，春夏养阳，秋冬养阴，食养就在东岸人家。
食欲已被撩起，我们五人围桌而坐。等待上菜的空档，阿梅提议大家分享一下最近收听《黄帝内经》的成果，黄帝内经这个名字听上去好高深好专业，离我们好遥远的样子，原来我也这么认为。但喜马拉雅上徐文兵医生与梁冬主持人讲解的《黄帝内经》通俗易懂，两人配合风趣幽默，谈笑之间，一不小心，你就被圈粉了，而且潜移默化中，你会形成清晰的顺应四季变化的健康的养生理念。
阿菊带头齐诵：为人父母者不知医谓不慈，为人子女者不知医谓不孝。然后阿菊继续分享：“以前哪里懂什么虚邪贼风，避之有时，现在算是弄明白了，春夏两季，我们的皮肤毛孔是打开的，风寒很容易入侵，所以才有春捂秋冻之说，所以才有夏天的空调病，也才有开冰箱瞬间关节疼痛病，特别是那些为儿女们做饭的老妈妈们容易染此病。避之太重要了。”阿竹站了起来，说：“你们有木有发现我的穿衣风格变了”我笑着抢答：“变宽松了!炫民族风了!是不是?”阿竹神秘微笑道：“因为我知道皮肤是会呼吸的而且是必须要呼吸的，宽松的棉麻布料好亲肤呀!气爽而神清!”阿兰早已按耐不住分享欲：“同感，同感!我的成就是让老公懂得了子午觉的重要性，晚上11点至凌晨1点这段子时，如果没有保证睡眠，中医理论认为会导致肝胆功能失调，进而引发胸闷口苦心烦疲倦等多种身体不适。以前特喜欢熬夜的老公，自从养成11点之前睡觉的习惯后，精神状态面部气色好很多了!”“哇哦!你家又多一个健康人，恭喜!点赞!”众人祝贺道。至于我，已经在姐妹群里多次分享学习《黄帝内经》的点滴收获，最惊艳的莫过于，我让我妈按照徐文兵医生说的提肛运动，每天大约300次，三个月不到，就治好了她的难言之隐——子宫脱落，我妈高兴得老夸这个不打针不吃药的办法好。不过，我诚恳的咨询道：“姑娘们，帮我分析一下，我嫂子看见我妈在家悄悄抹泪，她说大概是因为最近脚痛，可能吗?”短暂的沉默之后，阿梅表情严肃，说：“据我对你母亲的了解，她不会只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就饮泣，应该跟思想的沟通，情绪的宣泄有关。你们可能注意到了，我们中国老人有个普遍的特征……”
服务小妹轻轻叩门，示意可以上菜了，阿梅打住话题，赶紧招呼上菜斟酒。大家都颇有饿意，正如门口对联曰：食为先先食二三小菜。阿梅眼神示意我等会儿续聊。
小妹的笑容很甜，动作很娴熟专业，很快，三荤三素加一大盆野菜绿豆排骨汤上桌。老板果然有“两把刷子”，给五位还算斯文的女士配菜如下，三荤：春笋烧土鸡，青椒芹菜肉丝，水煮鲑鱼片;三素则是韭菜炒鸡蛋，干辣椒炝炒茼蒿菜，凉拌三丝(莴笋豆芽胡萝卜丝)。这也太懂养生之道了，春季主生发，对应的这几道菜全是春天应季时蔬。
其实，我妈妈是应季蔬菜的拥趸。十几年前，她的四个孩子相继离开老家，各奔前程各安了小家。我们本打算将二老接到城里，安享悠闲，但妈妈说，土地里面有宝，只要你能勤快的翻找，总会给你惊喜的回报，街上买回来的菜能有几样是新鲜的哦!于是，爸爸妈妈扎根老家，一如既往精心呵护那块自留地，四季流转，收获不断，新鲜蔬菜从来吃不完。爸爸更是勤劳且乐在其中，戴着老花镜不厌其烦研究果树栽种，我家后院即是小小的果园，三棵橘子树，两棵柚子树，两株无花果，一棵梨树，厨房屋檐下两棵巨峰葡萄藤蔓茂盛长势喜人……每回一趟家，基本模式是，空手而去，却满载而归。妈妈总是很兴奋积极地将地里的这些种蔬菜，后院的那些种水果，包括调味的姜葱蒜之类的绿色无污染的爱，塞满几个大口袋。
可怜的妈妈，努力展翅飞翔的我们回望您实在太少。只有离老家最近的哥哥嫂子经常回家看望二老，检查并排除房前屋后的安全隐患，添置生活用品。妈妈的哭，警醒了我，我们的所谓爱父母，还只停留在最基础的物质层面。吃饱穿暖有闲钱，似乎已万事大吉。老人在想些什么盼些什么?正如阿梅说的，思想沟通，情感交流方面的精神赡养，我们完全不及格。
有了努力的方向，精神倍儿爽，两眼放光。
毫无疑问，眼睛已经让嘴巴馋了起来!酒已经满上，美人一杯上好的绍兴黄酒，一起举杯，先来一口，共祝春天好!随后荚一筷子最爱的春笋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生机勃勃的弹牙，就是这个味儿!再啜一口酒，慢慢从舌尖滑落到舌根，每一个味蕾都活跃了起来，喉部顿感清冽润滑。对于久坐办公室的女士，春天喝一点黄酒，绝对能让你与春共舞，生发朝气，面色红润。黄酒性热且味甘苦，有通筋络，行血脉，散湿气的作用，它可以祛除你体内冬季积下的寒湿之邪。辅之以几丝凉菜，一段春笋，或一勺野菜汤，用心品味，那么，整个春天就是你的了。
齐喝三口之后，开始了我们的常规模式，行酒令，每人来一句关于春天的寄语，阿梅首发：“我穿着春天来约会!”一点不假，气质身材俱佳的阿梅一袭红碎花点缀小绿叶的V字连衣长裙，红唇粉腮，天鹅颈似的脖子上配一串小颗粒珍珠项链，“好!欢迎春姑娘驾到”这句很下酒，值得走一大口。喝了野菜汤之后，阿兰用纸巾沾沾嘴角，站起身来，抬头做仰望状“你是人间四月天，我在人间你在天”噢哟，林徽因附体!死女子，人家林徽因写的是最美四月天，哪有这么悲，自罚一口!阿兰认罚，但她补充道，“假如这是她写给已去世恋人徐志摩的呢。”“那肯定很应景，但是今天是与春天的约会，得来点儿开心高兴的东西”阿竹接过话继续说道：“我来一句充满希望的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怎么样?”“非常好”大姐阿菊发话道，“这才是春天该有的样子，来，杯中酒干了，再满上!”大家仰头豪饮，一口而尽，然后齐刷刷注视着阿菊，眼神全是期待。绝对是黄酒的自身魅力，让平时稳重含蓄的阿菊眉眼生辉，哈哈大笑之后，她说：“妹妹们啊，春天最适合谈恋爱，万物复苏，春心萌动，无论是想做新娘还是红娘，春天是最好的机会哦”“整得巴适!整得巴适!阿菊好牛!喝起喝起!”姑娘们集体举杯豪迈又饮。我清清嗓子让各位肃静：“都说得那么巴适，我只好唱了，姐妹们!跟我一起唱起来：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姑娘们的笑颜里!哈哈哈!笑起来!你的春天自有花开!”
聚会结束，阿梅跟我有一段同路，我们相约走走路散散步甩甩“火腿”消消食。她接着把中国老人的普遍特征讲给我：我们的老年人，到了一定岁数就会很自然地分被窝甚至分床而眠，日常生活中，显然没有牵手挽臂拥抱的习俗习惯。其实，老年人是需要通过肌肤的触摸来减轻寂寞不安怅然失落等等负面情绪的。貌似徐文兵与梁冬在《金匮真言论》里面也提到过这个话题，你也可以去找度娘了解一下。尽孝，有时跟解数学题一样，需要找对方法。
周六上午九点准时出发，朝着老家的方向一路北上，老公打开了车载音乐，正是我和老公都喜欢的排箫曲《孤独的牧羊人》，孤独凄美，空灵苍凉，直抵灵魂深处，还没播放完毕，女儿便将音乐切换到下一首《monkey dance》,气氛瞬间活跃起来，我和女儿随着节奏扭动身躯。车外春风与阳光在嬉戏，他们时而在路边小树林里捉迷藏，时而随小车相互追逐打闹，偶尔也钻进车窗来和着音乐舞蹈。轻车熟路，不久我们便到达了老家门前的那棵皂荚树下，这棵树年龄约四十，正是它的壮年时期，筋骨隆盛的样子，已经平整过几次的周围水泥地面又被树根挤得凹凸起来。抬头仰视，虽没有盛夏华阴如盖的壮观，但枝丫间欣欣向荣的新绿，好养眼!
让女儿提着给外婆买的保健鞋，来到堂屋门口，妈妈已经迎了出来，她行走有些缓慢，气色有些暗淡，挂在脸上的笑容亦有些勉强。“妈妈，我们回来了”“外婆，这是给您买的鞋，穿起走路轻便”“好!雨雨好乖，好懂事哦!”妈妈脸上温暖起来，“妈妈，我也很乖哦”说着，我撒娇般抱着妈妈的双肩，随即将头靠在妈妈的肩上，妈妈的身子颤抖了一瞬，之后便不露痕迹的将双臂环抱在我的背上，双手拍拍我的后背，激动地说“乖!乖!都乖!”放开妈妈时，我看到了妈妈娇羞的面颊和眼角的泪花。“幺儿，你也来跟外婆拥抱一个”“好呀!好呀!”，女儿主动过去，张开双臂很亲热的环着外婆，妈妈仰起幸福的笑脸，看着外孙女开心的说“雨雨又长高了!外婆带你去地里摘菜，看看外公外婆又种了哪些蔬菜。”“你的脚痛，就在家多休息嘛，我跟爸爸去摘菜吧”“不痛了!不痛了!你们回来我就好了，不信我给你们走走看，看到没有，很有劲了，是不是?”我赶紧过去牵着妈妈的手说：“慢点儿，慢点儿，不急不急哈!”妈妈高兴的笑起来“好!好!我们到后院去看外公，又在整他的果树，又是剪枝又是施肥……”妈妈的话忽然多了起来。
穿过厨房来到后院，扑面而来是满眼的绿，从地面绿茵茵的小草到枝型各异，高矮不同错落有致的各种水果树，绿成了一片，院墙东面斜斜地撒进丝丝缕缕的阳光，给这满园的绿增添了些许浓与淡亮与暗的层次感，爸爸便是这绿中的一点“土”，土棕色的长裤，土棕色的马褂套在土白色的长袖衬衣上，爸爸正斜仰着头审视着一棵橘树的枝丫，黑框老花镜跟爸爸的神情一样专注。我们大声招呼“爸爸!”“外公!”爸爸耳背已有两三年了，我们让妈妈监督爸爸揉搓耳朵穴位以防止听力进一步下降，但来自妈妈的小报告反映，爸爸并没有坚持保护听力，他似乎很享受周围的宁静。“爸爸，我们回来了!”又一声扯开嗓子的吼，爸爸终于get到了，摘下老花镜，一脸慈祥的微笑道：“回来了!好!”我快走几步绕过院中央的一口大水缸，来到爸爸身边，抓起他手中的老花镜架在自己的鼻梁上，世界瞬间一片茫然。于是迅速取下来很仔细的给爸爸戴上眼镜，有几分调皮的夸道：“爸爸戴眼镜好帅!”顺势将两手搭在爸爸的肩上，爸爸的肩咋会这么瘦弱单薄!儿时记忆中虎背熊腰肩宽的爸爸去哪儿了?岁月催人老的无奈让我紧紧拥抱着爸爸，起初爸爸很是拘谨，身子僵硬，双臂很无辜很无措的垂着，渐渐地，我感到了后背的温暖，爸爸粗糙厚实的双手在轻轻地拍着我，“去帮你妈妈择菜，多陪她说说话。”爸爸低声说道。“爸爸，你要坚持揉搓耳朵哈”“好!”
大约十一点半，哥哥嫂子从镇上带回来各类烧煮炖要用的食材及配料，家里的蔬菜已择好洗净备用，厨房的烟火味渐浓，嫂子主厨，其他人分工合作，顺便聊聊家常：长辈的健康，晚辈的学业事业，邻里关系，乡村振兴农村的可喜变化等等。嫂子整的菜公认的好吃，动作利索不拖泥带水，上对公公婆婆，下对弟弟妹妹都关心备至爱护有加，一家人和和睦睦七手八脚，谈笑之间，一顿丰盛的午餐已上桌。爸爸亲手打造的特制大圆桌被围得满满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十几口人，起立齐声共祝二老身体健康天天开心!爸爸妈妈笑得红光满面。妈妈表示：“你们都很懂事很听话!我跟你们的爸爸一定会保重身体，你们放心嘛!”
下午分别时，女儿欢快地分别给外公外婆一个大大的熊抱，我也再次拥抱了爸爸妈妈，妈妈温润的皮肤，柔软的棉质衣服让我有温暖宽厚安定的家的感觉，爸爸质朴的粗糙里，也多了一份坚定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