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除夕夜，赣县城区欢乐祥和，灯光璀璨，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全城人民热热闹闹地挥别旧年，迎接新年的到来。九点四十二分，儿子降临，久候产房外的我迎来了最美好的新年礼物。今年春节如往年一样回老家团聚，贴春联、杀贤鸡、祭祖敬神、置办年夜饭、发压岁钱、看春晚等这些节日传统，全家人乐此不疲分工忙碌着，小孩们三两结伴玩摔炮。除夕夜，全家老小十几口人热热闹闹地刚吃过年夜饭，儿子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备置已久的生日蛋糕，边嚷嚷着，“吃蛋糕了，吃蛋糕了”，边示意我们收拾饭桌，一不留神又冲了出去，邀了伙伴儿来吃蛋糕。点好蜡烛，大家齐唱生日歌，歌声中夹杂着儿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的自鸣得意，许完愿后，他率先“噗”的一声，紧接着其他小伙伴也“噗、噗、噗”几声，争相补吹未灭的蜡烛。吃着蛋糕，戴着生日帽的他炫耀着收到的生日礼物，有新衣服、奥特曼玩具、遥控飞机等，心里美滋滋的，让哥哥不由地感慨道：“等我过生日时也要回老家过。”“啾--嘣”外面的烟花升空绽放，五彩斑斓，声音一浪接着一浪，一片烟花闹春节的欢腾场景。
新年初一一早，妻子说：“今年过年吃了年夜饭，我们也回城里住吧。”正当我疑惑想开口时，妻子接着说，“这被子太冷了，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脚太冷了”。我迟疑了一下，没吭声，是的，昨晚哥哥一家四口不习惯住乡下，年夜饭后回城里住了。其实，我也有同感，凌晨五点多被冻醒，之后再也睡不着了。这老家就像旅社，一年里难得住上几日，这当年的婚床，也成了临时铺，一种内心已然身是客，直把家乡作异乡的感受。
除夕，团团圆圆是福气;新年，殷殷切切有期盼。年过七旬的营生爷爷穿着一件时潮的羽绒服踱着步，对路过的邻里互道新年祝福，当别人称赞他的衣服漂亮时，他自解说“这件衣服是侄儿给的，年老了，直接就穿上了”。营生爷爷出生贫寒，年幼丧父，与眼瞎的母亲相依为命，但为人热情好客，无论谁路过他家门口，都会被邀请进屋喝茶，正因为如此，他家成了村里人理发的聚集点，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他总会早早地打扫好庭院客厅，擦洗净桌凳，泡好茶水，烧好洗头用的热水，拿出自家的洗发水，等候着理发师和大伙儿的到来。2007年他儿子在广东务工时失踪，至今无音讯，在这漫长的五千四百七十多个日夜中，靠着低保度日的老两口，用乐观感染着身边人，用坚强守护着日渐飘摇的家，满怀期待团圆的那天。
今年的春节天气很冷，阴雨交加，走亲访友很不方便。加上疫情防控需要，未搞大型聚会，也未舞龙灯，年味也似乎变淡了。因为春节长假中有几天要值班，大年初二，我未去南昌丈母娘家拜年，妻子带着儿子前往，我和年幼女儿待在老家。当晚，妻子打视频电话给我说儿子睡了一个多小时，突然哭醒了，说要找爸爸，视频见面后，看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哭啼着问我什么时候去南昌时，我无以凝噎。估计是在他的眼里，爸爸不在身边，即使待在大城市同样也没有安全感。那天早上我送他们到车站，因为时间紧，看到他们一下车，我就开车走了。后来妻子告诉我说，在进站台路上，儿子跟在后面一路小跑边哭边闹着说爸爸也要去南昌。晚上，我在楼上睡觉，睡在楼下的女儿也是哭闹着要找爸爸。我承认对于他们的予取予求，我会去满足，甚至说有点溺爱。但其实，家固然重要，家里有哪些人更重要，就如我，三十多岁的人了，总少不了父母的叮咛，习惯了父母保姆似的周到和不计回报付出。
老家亦或是故乡，是游子的天堂，是诗人的远方，是无数人渴望离开，离开后却心切想回去的地方。这个老家，即便我常常回去，也按停不止我内心无时无刻地向往，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都留下我儿时的记忆。有时看着行驶中火车车厢内的旅客，心生羡慕，认为驶向远方的人是不甘平凡、追逐梦想的人，但换个角度想，车厢内的旅客也嫉妒车厢外的人，因为搭乘着火车意味着离别和不舍，甚至就是一种漂泊。
立春翌日，我独自登临杨梅渡山体公园，这里有冬眠的枯草树木，静穆的山峦，空旷的幽谷。我拾阶而上，看到不惧寒冷的金钟花悄然肆放，簇簇如菊花般的花蕊，像喇叭一样吹响了春的号角，嘹亮而悠扬。站上翠浪塔，眺望着章江两岸，高楼林立，碧波绵延。遥想苏轼的“山为翠浪涌，水作玉虹流”，仿佛在希望的田野上，有一股磅礴的力量在催人奋进，在中流击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