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东去是增城,土润沙高潮亦平。
家种荔枝三百树,年年果熟问收成。
清代诗人谭莹《增城荔枝诗》里的增城,就是我的故乡。
故乡增城,位于今日广州东部,是个中外闻名的荔枝之乡。因为荔枝,增城有荔湖、荔城、荔枝小镇、荔枝博物馆、荔乡诗社;因为荔枝,报刊有侨联的《荔乡情》、文联的《荔都》、文旅局的《丹荔》和增城日报的《挂绿副刊》。在增城,荔枝既是特产又是文化,是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不须夸署尚书衔,怀核归来味共参。
此是白沙真种子,甘泉浸得水枝甘。
清初两广总督阮元的《岭南荔枝词》,可助我们回顾增城荔枝发展的进程。
阮元诗中的甘泉是世称甘泉先生的湛若水。他出生于增城,是明代官至南京礼、吏、兵部尚书的心学家、教育家。他在福建枫亭品荔,发现优良品种,便“怀核以归”,让乡人在家乡增城南部的四望岗培植,使增城很快出现“家家种荔若耕田”的景象。人们为了纪念尚书湛甘泉,就把这种荔枝称作“尚书怀”。阮元的诗歌出了以后,尚书怀就简称“怀枝”了。由于怀枝清甜多汁,易种高产,很快便被推广到岭南各地。
一代接一代的乡亲父老在四望岗怀枝中还优选出极品“挂绿”。清代同治《增城县志》载,“邑南八十里甘泉都沙贝四望岗上植荔枝十数,本名挂绿”。屈大均更把“岭南荔枝以增城沙贝所产为最”记入《广东新语》中。沙贝,就是今日增城新塘。
增城荔枝,不仅有大众品牌怀枝,珍品挂绿,还有质优的糯米糍、桂味、进奉、水晶球、甜岩、犀角子,普通的三月红、黑叶、水东、大枣,名字高雅的素馨香、绉纱裘、白糖罂、妃子笑、状元红……增城广种荔枝,使地方经济迅速发展,荔枝文化也逐步形成。
“荔枝枝枝枝映水,菱角角角角朝天”。这是增城民间广为流传的荔枝名联。传说一年夏天,甘泉先生讲学回乡,在东江边荔枝园见到荔枝枝丫挂满丹果,便想为荔枝撰副对联。
“荔枝枝枝枝映水”,上联脱口而出,但下联总觉得不满意。随从的学生建议,干脆邀请文人墨客共聚一堂,品荔会友,共对下联。
几天后,甘泉先生府上雅士满堂,大家谈笑风生,开怀品荔。其间,甘泉将对联之事托出。
“荔枝枝枝枝映水”,甘泉先生的话一出,增城新科举人胡庭南便应声而对,“菱角角角角朝天”。
荔枝对菱角,映水对朝天,对物贴切,声韵工整。甘泉不禁拍案叫绝。
荔枝对菱角的传说,不仅引发文人写荔枝诗的兴趣,而且开创了名人墨客荔熟时节在增城雅集啖荔的先河。你听:
年年相约荔枝红,挥扇高谈几老翁。
挂绿凝冰知在念,未堪邮寄海船风。
这是清初“岭南三大家之一”陈恭尹的《寄何孟门,时客琼南二载》。
南州荔枝无处无,增城挂绿贵如珠。
兼金欲购不易得,五月尚未登盘孟。
这是清代李凤修的《荔枝诗》。
挂绿芳名天下彻,一年一度荔枝节。
蝉鸣稻熟鼓龙舟,吾爱增城情未歇。
这是当代文学家杜埃的《增城抒情》。
云彩增江秀,荔枝耀眼红。
华年多胜果,山野沐熏风。
这是当代作家陈残云的《增江》。
甘泉先生离世400多年了,其开创以荔会友的荔枝文化习俗不仅在增城得以延续;而且越来越繁荣。下面就是“相约荔枝红”的主要活动:
增城“荔林磋艺”摄影活动已举办24届。作品分别于2000年应中国影协之邀在北京中国美术馆、2012年应香港政府在香港中央图书馆展出。
增城的“荔枝文化旅游节”,采用“1+N”活动模式,主会场之外,设立多个分会场活动,而且时间延续至整个荔枝季,大大加快荔枝产业升级,有力促进旅游事业繁荣。
相约荔枝红的活动,吸引了增城内外的诗人前来采风。2024年初,增城被授予“中国诗歌之乡”殊荣。
以“相约荔枝红”为名大大小小的书画展和文学作品更如花若锦。2019年出版的《相约荔枝红•书画作品集》和《相约荔枝红•文学作品集》就是其中的精品,96岁辞世的老画家刘剑豪,一生画荔无数。86岁时出版画集《荔花香》,为增城荔枝留下文化的芳香。
以荔为名,我也有一件难忘之事。2015年,江苏人民出版社为出版“乡愁乡韵系列丛书”,从我博客中选了50篇写增城的散文,并建议书名一定要有增城特色。于是我把书名冠以《荔枝红了》,并分别用当地摄影家湛福明和画家吴栩艳的作品作封面和内文插图。十一届中国文化博览会期间,出版社专程到深圳为该书举办品读发布会。当年,这本由三个增城人合作的图书还荣获第24届上海市中小学幼儿园优秀图书评选活动二等奖。这是家乡增城和荔枝给我们带来的荣光。于是我们用出版社发的稿费,全部买了《荔枝红了》,赠送给家乡,让乡亲共享荔枝带来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