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养育我们姐妹四个,没儿子,逢年过节他老人家一边磨刀霍霍,一边报怨:我就是杀一辈子鸡的命。我小妹先自报奋勇,她手持明晃晃的刀在前面开路,我拎着乱叫乱蹬的鸡紧紧跟随,我们后面还跟着一大溜,等看老林家女孩子杀鸡的人群。
场面很是热闹壮观,我小妹一刀下去,那个小鸡就地一滚,开始又飞又跳,甚至飞上矮墙,血滴滴嗒嗒流得到处都是。邻居张大哥人高马大,抢先把鸡抓住,手起刀落,帮我们解决了杀鸡难题。我小妹一进胡同口就小声嘟囔:出风头也不带这样的,两只鸡好歹给我留一只,他到是过瘾了,我争取这个机会容易吗?我在旁边赶紧劝她:不管咋说,你选的杀鸡地点高明,要是还按着往年在自家院子里的杀的作法,那得溅一院子鸡血,咱俩还得到处找不冻的土垫院子。小妹高兴的一拍胸脯:那是,咱杀的鸡院子里一个血星也没有,鸡毛也没乱飞。
那时候杀鸡不是用热水烫毛,都由象我这样心灵手巧的小孩子亲自动手,从鸡脖子开始一点点的把漂亮的毛拔下来,平铺在一张报纸上,铺的好的话报纸上也呈献大概一只鸡的样子,把报纸小心翼翼地卷起来,过了十五以后可以拿到土产门市把鸡毛卖掉,卷的好能卖五块钱。那时候一逛商店,看到橱窗里展示的鸡毛贴画,我就想这里面的鸡毛是我摘的。这笔收入是归小孩子的,大人不要。由此一进腊月,就开始有小孩子和我打溜须,为的是我给他们摆鸡毛,卖个好价钱。
我小妹我俩在外面杀鸡,早有探子把外面的一举一动报到屋里,我俩一进院子,我姐就堵着门口数落,说邻居王大妈是有名的历害角色,一会看自家的墙面院子到处是血,会一准找到家里来,说我们俩大过年的给家里惹祸。一番密谋后,我们俩铤而走险,从自家偷了一张年画出来,给王大妈送去,打的是我父母的旗号,主要是查言观色,看他家什么反应,也好早想应对措施。王大妈家一派歌舞升平,人家根本没当回事。生活总是这样,你这边愁眉苦脸无法化解的难题,放到另一个人身上根本就不是事。
出了王大妈家我俩直奔新华书店,画是还有,钱我俩又有点舍不花了,钱少要办的事多,这话用在小孩子身上永远是对的。我俩又顺路去了趟百货大楼,看看有什么便宜的替代品可买。一路从百货大楼回家,我一路给小妹做工作,两个奖状都给你写,一个写三好学生,一个写优秀少先队员,关键是我那乱泥成绩家里没人信呢。要说我小妹就这点仗义,她差不多每学期都能考年级前三,为了照顾后进的我,成绩单都说学校没发,家里不知道她的好,也不知道我的坏,每天看着我俩出出进进,倒是总说,认真学习呀,天天向上呀。
一个正月过下来,我小妹认真好学、勤备担当的美名天下流传,我就一直在想,自己花钱帮别人出名,好是不好呢,名利和金钱那个更重要呢,要是邻居王大妈真找上来,能不能吃了我俩,家里人到底知不知道少了一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