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很久不见。不见经安先生已经五年多,我十分想念他。
经安先生是我的老师,那些年我一直跟着他做地方文化。虽然我不是他最出色的学生,但他却是我最崇敬的老师。他对地方文化的热爱研究,可以说是匠心致传承,笔墨写春秋。
认识经安先生是已10年。2013年的一次思蒙游中第一次见到经安先生。他六十多岁,相貌清奇,幽默诙谐,讲解中不断的用手势比划,声情并茂,甚至把溆浦的历史从一千多年前延伸到溆浦城南的梁家坡。梁家坡是黔中·武陵郡义陵县古城遗址,位于距今县城2公里,属溆水的三级台地。听着讲解,我大开眼界,觉得这个老头博古通今,知识面广,让我饶有兴致的从头听到尾。在他一个人像导游一样孜孜不倦的介绍溆浦地方文化时,他发现只有我一个人非常认真的听他解说,还不时的点头附和他解说,让他觉得我这样一个女子对文史类这么感兴趣,一定是孺子可教也。于是他说加个联系方式,他有文史类的书籍,如果需要就送我几本,还把他的办公室地址告诉我在县总工会四楼,有时间可以互相交流。
过了几天他打电话给我问我懂电脑吗?我告诉他恰巧以前学过电脑,他说《涉江》杂志需要校稿,他年纪大了,眼睛不行,看不清楚了,需要我帮忙给他校稿。当时想,一个老人家好不容易开口了,就得帮他校校稿。我当时在建材市场和朋友开了一个店,白天守店,反正晚上有时间。第二天取了《涉江》文史刊打开一看里面包含着“溆水儿女”“沧桑百年”“地方文化”“回首往事”“骚风楚韵”“屈学论坛”里面不止地方文化还有屈原文化,难怪他知识这样渊博,里面有他三篇文章与考古和历史人物有关。这以后才知道,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史专家,县里的人都尊称他为禹老师或考古老头。
那一年帮他校稿,使我更深层次的了解自己的家乡的人文历史。还发表了《圣庙山由来》和《百岁坊》,在他的谆谆教导下,我被拉进了文化队伍,聘为《涉江》的副主编,和他一起专职搞地方文化,虽然资酬微薄,但为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我们依然并肩同行。后来的《涉江》被经安先生改刊名为《涉江论坛》,这本文史刊可读性强,包罗了太多的文化史料。这本书一直到经安先生逝世一年后才停刊。
说起经安先生对文史的喜欢可以说有点“痴”,无论县里请他接待外面来的文化人还是领导,他都会讲解溆浦的人文历史,大力宣传溆浦的屈原文化。有一次他在溆浦的防洪大堤散步,恰巧遇见一位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他扯着那个朋友从桥头说到桥尾的屈原文化,后来人家要走了,还意欲未尽地扯着别人不放。第二天就传开了,这个禹老头一说起地方文化就痴得很。在痴的同时非常有个性的“犟”,有时候和一些文化人对某些的观点不同,认真起来,他会争得面红耳赤脖子粗,椎心顿足也不放弃,非常的犟。有一次陪同一些从外面来的文化名人游思蒙,在吃饭期间讲到了溆浦文化,也讲到了溆浦县志,当时编撰2015年溆浦县志编撰人也在那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那人的面说:“这本县志编撰得不咋地,有些事件待考究,一点儿也不厚重”,结果让人家下不来台,于是县志编撰人当着他的面说:“我不会搭禹经安了,让他自己走路回县城”,结果他头偏向一边梗着脖子回答“走路就走路,我就不信回不了县城”,搞得两人不欢而散。他刚正不阿、敢说敢做,只要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人送一个雅号“犟老头”。
正因为他的“犟”,让他个性非常鲜明,喜欢一件事就会执着的去做,对一个人好感或佩服,他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帮。他说他最佩服溆浦的一位能人陈黎明先生,说他有钱不去享受,却在溆浦搞旅游发展,为溆浦旅游开发做贡献。不但是有情怀有思想的人,还是一位为人善良还懂得感恩回报社会的人。2013年底,总工会办公室要搞装修了,当时没有地方去了,得等装修好了才能用,当时又是大冬天,没有空调,他工作起来就像拼命三郎一样,也不管自己的年纪有多大了,我怕他感冒就和他说可以在家办公,有什么资料可以让我来做,因为我年轻扛得住。后来陈总知道了,马上在工商银行三楼空一间办公室,装上空调和电脑让我们在他那里办公,陈总这一举动让经安先生非常感动。后来经安先生以桃报李,加入雪峰文化研究会,尽心尽力为雪峰文化传承薪火。
2018年7月20日由湖南师范大学周俊武副校长带领一批学者来调研国立师范原址,湖南师范大学的前身就是国立师范学院,1938年夏建于安化蓝田镇(今娄底市涟源市第一中学校址),后因抗日战争后于1944年西迁从安化蓝田镇迁址溆浦县马田坪的钟家、郑家、地坪。当时他们要求我和经安先生一起陪同。那天阳光明媚,天气炎热,早上7点多钟吃完早餐出发,因三个地方都有一定的距离,等我们看完已是下午三点多才赶到县招待所吃午饭,当时经安先生说他有点不舒服,大家都认为他年纪大了天气太热的缘故,可能中暑了,就让我送他回家。
我知道他的“犟”脾气,一般小问题都不愿意去医院检查,故送到家门口时我再三叮嘱他去看医生,捡点药吃。他笑了笑说只是肚子不舒服,他楼下就住着一位医生(他妹郎是本地有名气的中医),可以随时看病捡药。到了六点多钟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好一些了吗?他说捡的药没有用,还是拉肚子。我就让他去住院检查看看。那知这一去,就在医院里没有出来了。
先检查说是肠穿孔,必须做手术,我惦记着他,经常打电话询问情况,得知手术做得还可以,非常欣慰,就去中医院看他。我看他骤然消瘦了很多,但精神还不错,还是那样幽默风趣。经安先生说只是一个切除手术,没事。一副清描淡写的样子,好像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
过些时候,休息一段时间,经安先生又可以和我并肩作战了,那时我没有想到病情的严重性,以为真的没事了。
可是没有几天,打电话说肚子里的水排不干净,于是我又跑到医院看他。一问得再打开检查,我以为中医院没有人民医院好,就让他去人民医院检查一下再说。那知去了人民医院再把肚子打开,却说是肝腹水。没想到病情发展得很严重,去人民医院看他的时候,他却若无其事,换了别人,得了重症,早就心灰意冷,意志消沉了。可经安先生不,他还是成天乐呵呵的,得空就玩微信,有时一天能发好几条。有几个老朋友忍不住还在微信里跟他开开玩笑。实际上,他用自己的乐观、顽强与命运之神展开了一次殊死搏斗。
过了二十多天,状况越来越糟糕,我把师母叫出来问问情况,又建议带他去长沙看看。后来去了长沙仅仅四天又打道回府又住在人民医院。去医院看他时,师母不在,于是问了他儿子,告诉我湘雅医院医生下了最后的通知,肝腹水晚期,挨不了几天了。师母去洗经安先生的相片去了,为他的后事做准备。我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非常的难过。
再看经安先生时,他以消瘦得不是原来的模样,肚子上围着手术后的绷带,精神大不如以前。我忍着泪水替他打气安慰他,告诉他:好好休养,我把您的办公桌抹得干干净净的,等你回来上班,还有您没有写完的七十二匠,等您来完成。他却叮嘱我,好好写文章,多为雪峰山服务,跟对人就会越来越好,我点了点头。一转身已是泪水涟涟。
他生病以来,不断的有朋友打我的电话来询问他情况。再后来的日子,我不时带关心他的朋友来探望,当时文化界的朋友、还有县领导、雪峰山的陈总都去医院探望他。在医院他的“犟”脾气又爆棚了起来,他一直惦记着桥江章池的严如熤故居没有发掘出来,一再要求县领导重视它的存在,把老宅保护起来。
自从他生病以后,他的亲人、他的同事、他的朋友,给他太多的爱。他常常说:活到这个境界,痛着并快乐着,我无憾了!
经安先生从生病到去世只经历短短45天,但他的一生都致力于雪峰山区、尤其是溆浦文史收集、整理与研究,在雪峰山区域考古、溆浦屈原文化、舒新城文化研究、雪峰山花瑶文化、雪峰山抗战文化、龙潭民俗文化、宗祠书院、雪峰山下的历史人文风情以及国立师范学院相关资料的收集整理与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
想见风范空有影,欲闻教诲杳无声。
经安先生走了,但他的音容笑貌将永远铭记在我们的心中,生命虽已逝去,但他“犟”的精神必将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