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文字的事是从恋爱开始的。
十七岁,无与伦比的美丽的花季,栀子的香弥漫了十七夏天。“吹着自在的口哨,开着自编的玩笑.....”日日充满期待,盼望有一封信从远处来,寄到我的心里。后来的后来,我和那个男孩去了同一间学校上学。那年秋天,我发表了处女作:
那是一个窈窕的午后
一场太阳雨
淋着赤裸的等待
你如约飘来
从此
伞下的梦
把夜做得爆满
婚姻,把一个浪漫的女孩,变得满身油腻,日日的柴米油盐消陨了诗情,直到我发现生活的危机,我又重新拾笔墨。没有了风花雪月,那个冬天真的好压抑,《岁月的色彩》发表在县报上:“我听见冬阳在喝彩,看见岁月在燃烧。”那是我给自己打的第一把鸡血。那个冬天,我从一个电脑文盲,到可以自由编辑文字,完成了《红雨点》校刊的编排。
日子,在指缝里消陨。忙碌、焦灼、不安开始虐夺我的斗志,适逢邻居家的小弟英年早逝。我突然觉得活着真好!至今我还记得《感恩的心》里的片段:“平日里所受到的种种虐待与不好,也渐渐在心底平息。能活着,劳动着,思想着,吃着,穿着,感受着,挣扎着,享受着,爱着,痛着,就是一种恩惠。¬抛船下水浪做床,弃巢上天云为家......”
从恋爱走到婚姻,第十九年,在与我初恋同样的栀子花飘香的一个夏天,那年我三十六岁,我的前半生结束了。
一个寒秋霜晨,我爬上轿子顶,冷风割脸,公路在我脚下蜿蜒,群山像骏马向远方奔跑。我突然明白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含义。我把坚韧植进了骨髓:“美丽、疲惫、苍凉其实都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瞬。巨痛与大悲之后,回望来时之路,在我们的灵魂高处,你会突然感念生活之初的美丽。石头也能长出春天!倚于山的怀里,我的心有了归依。”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漫漫寒夜,文字是最好的伙伴:“走在冬季,穿越长长的惆怅和孤寂,岁月的指间仍然会淙淙流淌灿烂的花地。走在冬季,临寒驰骋,一路歌声,摇醒冰封雪俨,茂腾一程奇崛与壮美......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坚硬是冷的灵魂,柔软才是生命最好的样子。
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办公室外的梧桐树,斜斜伸进我的窗棂。我伸出双手,已然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我听到了花朵呼吸的声音。“残雪消融,春日必然重生......每一个音符都婉转悠扬,每一声歌唱都隽永流长。一片叶子也能拥有一棵树,这一树青葱一定能拥有整个生命的春天了......”我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幸福像花儿开放”。
我总算是熬过了感情的严冬。
我坦然地写了和前夫家的故事:《我与婆婆》《老家的红薯》《二娘》《大姐》等。
而今,孩子已经长大,我已经变老。在文字里穿行也有些年头,从开始的关注个人情感,到关注亲友同事,关注社会民生,笔下的素材日渐丰富,个人的视野也越来越广,心胸也越来越宽。
我们小城的滨河路,常常坐着一个擦鞋的残疾人,我为她写下:我很少去擦鞋/那个背影像极母亲/怕一抬脚/眼泪就滴在她手背上。
新冠疫情爆发,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与悲伤。那些不眠的夜晚,我写下《武汉,武汉》《寂静的春天》《春染中城》《我有一张照片》。跟学生同事创作音乐作品《致逆行者》《武汉在等我》。那些伤悲、感动、温暖与爱至今仍在眼前萦绕。“新年的礼花/再无昨夜轻盈/太多焦灼和叹息/无力撑开它喋血的翅膀/颗颗盼归的心灵/焦急地等待着/春天来临”
袁隆平去世,我和农校毕业的先生沉默了许久。追悼会那天,满屏的男女老少手执素菊,静默雨中,我无法止住泪水。“餐桌上的碗碟/装满了沉寂/我端着饭碗/一滴泪掉到碗里”。洪灾肆虐郑州,英雄的郑州人民、战士、志愿者不屈不挠,长歌浩瀚,我送出自己心底的祈愿:黎明的铜镜里/明天将从洪流中升起/汪洋之上/暖阳如织。孤单寂寞甚至贫穷湮没了农村无数的空巢老人和孩子,我写过《留守世界》。纪念抗战胜利七十五周年发表《国人都如此,倭寇怎敢》。我写自己的学校:《风雨三十载,策马放歌行》《有一种力量在中城蓬勃》。写自己的亲人,很多的同事,很多的学生,还有陌生人......
文字,改变了我的性格和气质,改变我生活的质量,提高了我的逆商。余生且短,无论幼稚还是成熟,无论粗浅还是深邃。愿我,在文字里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