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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诗:遇见

  • 作者:黄伟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8-15 00: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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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初一时,我只有不满十二岁。学校就在十里开外的小镇上。在我的视野里,仅是山,门前的小河,破破烂烂的村庄,村庄里褴褛的人,如此而已。而当见了姒老师,当如一道清风。原来,山村外,还有姒老师这般的人!

      姒老师姓姒名玉丽,给我们代音乐课。这个姓氏我本不认识,听别人叫,才知道。在我的认知里,这个音的姓氏,只有时、史。姒老师的姓,同她一样另类。

      姒老师正如她的名字,靓丽、玉质。她身材瘦削清秀,衣着时尚可人,特别是那声音,亮得能入云霄,说一口的普通话,简直就如天上的仙女下凡,高雅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青天一顶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红……”她教我们唱歌,那声音应当是入了天国,在天国走了一遭后,才落入人的耳膜,而那股震动力,同耳膜发生撞击后,被挠出痒痒的感觉。我第一次才知道,声音,音乐,是那等的玄妙和享受。

      那时,全校六个班,就她一名音乐老师,她的音乐课,是我们的最爱和企盼。那时的学工学农学雷锋活动特多,每当这些活动挤占了应有的音乐课时,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恼。

      姒老师的音乐课,用一架脚踏琴自弹伴奏。全校就一架琴,上课时从姒老师的宿舍往教室抬,大家都抢着抬。我也是第一次直面这种能发声的乐器,因此,对我而言,琴充满了神圣。

      若干年后,当我上了师范,在音乐阶梯教室一人一架琴练习时,就浮现出姒老师弹琴的影子。

      若干年后,我才知道我的家乡汉中的褒姒铺,在历史上曾出现过一位美女,“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就是说的她,她的名字叫褒姒。她的名字就是这个奇怪的字。因此,我常把姒老师同美人褒姒联系在一起。褒姒是历史中的美人,看不到了,我想,褒姒不过就是姒老师这般!

      若干年后,我才渐渐明晰,姒老师的形象,给我树了一个无形的标杆。女人,就应该象姒老师这样!

      姒老师是少年时期初见的天人,以无与伦比的美好形象,突兀地立在了白纸般的心里。

      这么如天使般的人,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听说他家成份高,十几岁时有人便给她介绍了当年地区军分区司令员的儿子,他如愿上了师范,家人也得到庇护,毕业后被分配在行署直属中学教音乐。后来,她男人由行署机关下放到县上,姒老师也因此到了县上。她男人除有“红二代"的光环外,其实没什么能力,甚至是头脑简单,有些偏执狂,人人看不上眼。从行署调到县上后,又从县机关调到县供销联社,从供销联社调到城关供销社,从城关调到乡下的供销社。别人是向上调,而他是一路向下调。

      一个小山村的学校,来了姒老师这般的人,使这里多了一道异样的风景。姒老师的美,从此定格在了我年少的心里。那时,上学虽然经常吃不饱,每天还要走来回二十里地的路,但感到上学真好!

      有次抬琴,上台阶时,我的旧塑料凉鞋不争气,前掌卷到脚底下,打了个绊,琴的脚端端地磕在了我的大脚趾上,顿时指甲被碾得移了位,流出了黑乎乎的血,感到那地方突突地跳着疼。姒老师赶快从宿舍拿了片白布、白线,俯下身子给我包扎。我不想让姒老师给我包,脚下意识地向后退,但姒老师不容分说,拉着就包。白布包了后,又用白线紧紧地扎了。那一刻,我无比的紧张,我的脸一定红了,因我的脚脏,黑的。夏天的汗同灰土结合,脚底、指头,都是黑的。我的紧张加难为情,使疼退到了第二位。

      姒老师做这些时,我闻到了姒老师头发上的淡香。

      三四个月后,大脚趾才长出新的指甲。那双旧的塑料凉鞋,也结束了它的使命,前面的底子同上面的耳子全部脱离了。

      因姒老师长的漂亮,在那个年代生了不少是非。据说,她曾被挂上美女蛇的牌子挨过斗。他是人们传说中的县教育界的“三枝花”之中的第一。

      是姒老师走厄运时,我才有幸遇见。

      之后恢复高考,我上了师范,先是教书,后调到文教局工作。在文教局工作期间,在整理几千份教师挡案卷宗中,看到过姒老师的档案。挡案中的那张小照,那才叫光彩靓丽,青春照人。原来,我们竟是校友,只不过她是这所学校撤销前上的学,而我是这所学校恢复后。这所学校在民国时期就有,在地方是很有名的,但后来撤销了。恢复高考后,这所学校也恢复了,我是恢复后的首届学员。

      顺便提及的是,教育界的另“两枝花”,一名只能在档案中存在了,她在批斗中自杀。另一位后来则当了一届体委附校的校长,她是学体育专业的,后回到了市体育运动中心。

      姒老师退休回到市上,按说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但因后来随着一个叫园园的歌唱家的名声鹊起,又见到了姒老师。

      这次见到姒老师,是在电视上。市电视台作了一期节目,是对园园的访谈,我猛然间看到了姒老师,她是作为嘉宾出台的。

      到九十年代,兴起了一股艺术培训热,姒老师被多家培训学校争抢。几年下来,有了很多音乐弟子,园园是其中之一。

      园园,本名陈媛园,本市一个山区县的女孩。这个县虽然山大沟深,但山歌却很有名,园园也能唱上几曲。园园自小就有音乐天赋,上高中后转到市上,校外培训到了姒老师名下,之后,如愿上了音乐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市文工团。在此期间,她经常同姒老师切磋。在姒老师的建议和帮助下,她们整理了一批民歌,先是在一些广场演出中演唱,暂露头角后,当地文化部门包装上了当年最火的《星光大道》,获月冠军,一炮走红。我看到的那期节目,就是她获奖后市台的一次访谈。

      园园成名后,被聘为市上的形象代言人。

      县上举行最美油菜花节时,邀园园助演,我见到了姒老师。那是演出后的会餐,我作为文教局的成员陪餐。园园本是主宾,但她让姒老师坐在了主宾的位置。姒老师已年近七旬,但依然风采不减。她面容紧致,穿一身质地很好的黑灰色套装,长长的阔腿裤,显得优雅时尚。头发虽然灰白,但一丝不乱,高高地立起后再向一侧拢去,气质卓尔不凡,一条大红色的围巾,给她增添了无限生气。

      姒老师已不认识我了,向她敬酒时,我作了自我介绍,并说了她给我包扎脚指头的事,她似乎记起来了,破例和我碰了杯,并喝了一口。

      一杯酒下肚后,我感到眼角热辣辣的。这是二十年后的再次遇见,百感交集,年少时心目中的女神,经岁月荏苒,终于坐在了一起,趁酒酣之时,我把少年时我对姒老师的印象告诉了她,她也被感动了——少年时的一个印象,往往会成为一个人一生的追寻。

      送别时,我要了姒老师的电话,并约定周末一定去看她。临上车时,我拥抱了姒老师。

      姒老师定格在75岁这一年她的生日后的第二天。生日当天,她的一帮弟子,在市上唯一的一个五星级酒店订了餐,置办了蛋糕、鲜花。我们不让姒老师喝酒,但她高兴,还是喝了不少。

      这次生日庆宴,我自然带着我妻子。顺便介绍一下,我妻子也是姒老师的弟子,在音乐学院主修钢琴。分配回来后在中学教书,圆圆有演出时,她经常客串,为她钢琴伴奏。在同姒老师的交往中,认识了她。她弹钢琴的样子,让我一见钟情,这不是多年我心中的那个模糊的形象吗?这个形象,众里寻他千百度。我们很快就结婚了,从此,也摘掉我大龄男的帽子。

      生日后的第二天晚上,姒老师被送进了医院。这次进去,便没有出来。医生说,送医院迟了,错过了抢救时间。

      姒老师退休后,实际上一个人住,和男人分居着。她把精力都投入到带学生和创作上。她的青春时段是灰暗的,反倒是退休后,发出了光彩。

      姒老师的命运,就是一个时代的命运。姒老师本应该在年轻时,有一个大的舞台,发挥自己的才华,但时光没有给她。这是命运的作弄!

      姒老师的追悼会后,我久久不能平静,叹息之余,仅用不到十分钟,写了一首歌词,叫《舞台》。妻子则试着谱了曲,在钢琴上修改。圆圆在之后的一次演唱会上演唱,引得观众万人垂泪。

      人生是需要舞台的。有舞台,没有演好戏,那是自己的错;没给舞台,也没法演戏,这是一种遗憾;有能力演好戏,却硬生生剥夺了舞台,这是一种残忍;有能力又给了舞台,这是难得的遇见。

    【审核人:雨祺】

        标题:杨诗: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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