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直说她的身体是全家最好的,除了她的眼睛老花得比较早!
三四年级的时候,奶奶极爱看我的作文。那时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得不戴上老花镜才能看清宇迹。那时,把手里的毛线活儿放在腿上,把我的作文举得远远。她脸上还没有深深的皱纹,看我的作文时,总是带着满腔的欣喜与好奇。她会很耐心地帮我一一分析,指点错误。我很崇拜奶奶,问:“奶奶,你怎么像老师一样厉害呀!”奶奶有些羞涩,又骄傲地说道:“我小时候啊,作文是被当作范文的!”
那时的她戴着老花镜,坐在明亮处织毛衣时,镜片亮闪闪的,像闪烁的星星:在年幼的我看来,这是世间最好看的东西。老花镜是崭新的,镜面光洁清晰,镜架上暗黄色的漆也很完整。老花镜是年轻的,奶奶的心也是年轻的。
后来,我渐渐大一些,不爱给奶奶看自己的作文了。大约是担心她过于洞悉自己的感受,我更渴望有些自己的空间吧。几次被我拒绝后,那镜片后的眸子散去了往日的热情,可奶奶什么话也没说。
她戴着眼镜,依旧坐在明亮处,静静地织毛衣,光线均匀地铺洒在老花镜上,但它不再同往日般明亮了。它失去了之前的先泽,就如奶奶黯淡了热情一般…
长大了才明白,那副老花镜,那些唠叨,承载着奶奶对我的殷殷期许……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秋日捎来了凉风,带来了冬的消息。奶奶就开始为我织毛衣。
奶奶戴着老花镜,埋头于毛线中,像一只蜘蛛孜孜不倦地织着网。她的眼睛疲劳了,便摘下眼镜,揉揉眼角,望望门前挺拔的大树。又继续埋头织毛衣,灵巧的手拍在毛线中缠绕
上下翻飞。没几天,一件漂亮毛衣便完成了。
我穿出了新毛衣,奶奶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着我,嘴角向上扬起,镜片后的眼睛里充盈着愉悦和满足。有时候,我会坐在奶奶身边,什么也不做就盯着奶奶看。看夕阳为她的单薄身影渡上一层金色看她一只手扶着镜架,一只手在毛衣样品书上寻找好看的花样;看她专注地织着毛衣,嘴角带着笑意…
“不对,这里织错了,要拆了重新织。”她有时会皱起眉垂头,拿起毛衣仔细端详:“冬天太冷了,得织成高领的,保暖:”她有的也会小声地碎碎念着,神色专注又可爱….…
奶奶每次织完毛衣,都会很开心地抬起头来,把毛衣塞进我的怀中:“快去试试看!大小花样我可以再改!”脸上的皱纹漾开,像湖面上的圈圈涟淌。
老花镜啊,它老了,老到镜片模糊,再也看不清字了;老花镜啊它越发年轻,年轻到可以记住一切温情琐事,记住奶奶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