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风波
张琳琳的仕途一直顺风顺水:所在的局是国家的垂直管理部门,在地方自然“高人一等”,工资、福利,包括办公经费等都由省里统一下拨,不仅不用费心“筹措”,标准也比地方高出一大截。3年前,在激烈的“竞争”中,他“出乎意料”地从市局办公室主任的岗位被派到这个百万人口大县任局长。市局局长后来交底:“当时考虑了几个人选,省局也提出了“必须派优秀的”意见,毕竟这个县是我们的招牌,太重要了,管理的任务又太重,最后决定派你去。其实,开始没把你当成重点,办公室主任也很重要,并且你是我几十年仕途生涯遇到的最合格的办公室主任。”
三年来,张琳琳也没有辜负重托,宵旰勤劳,下企业,抓管理,“平衡”局内外“四面八方”,休息日有时都不回城,县局在全省系统“名声鹊起”。进入第四年,春节过后刚上班,一场风波突如其来:县委书记李全国“进去”了!大批的干部“协助调查”,有几个干部,如财政局长、计委主任等已被“双规”。许多干部的眼睛聚焦在张琳琳的身上:下一个肯定就是他!
李全国是在全市干部大会上被纪委带走的。作为“市管干部”,张琳琳也参加了大会,他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李全国被带下楼的时候,没有戴手铐,与外面的“茶余饭后”不符,表面上装作镇静,但裤子都尿湿了。事后查明,收受企业几百万元和一套北海的房子,还有不少干部的礼金,被判10年徒刑。但在县里引起了一场不亚于汶川地震的“地震”:许多县直的干部“朝不保夕”,工作一时进入“停摆”状态。但省、市委当机立断,调整了县里的领导班子,迅速走上正规。但开大会明确要求:必须积极配合省、市的调查!
在这种形势下,人们质疑张琳琳似乎“顺理成章”:他是书记的“铁杆”!他来县里一年多,李全国就找他“谈话”,要他跟自己干,还“许诺”了几个要害部门的岗位。张琳琳开始有点心动,回家和妻子等家人进行商量。但家人却一致认为县里不是久待之地,利用垂直管理的优势,早点回城过小日子为上。老岳母更是心直口快:“我嫁闺女不图荣华富贵,就是希望你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历经宦海几十年的岳母还直言不讳:“你的性格,不适合在官场混。”这件事自然就没了下文。
但对李全国的青睐,张琳琳还是心存感激。特别是,李全国是他10多年前当记者时的指导老师。张琳琳上世纪90年代初大学毕业就考入了报社当记者,采访部分配李全国——当时的“名记”给他当指导老师。其实,李全国毕业才三年,因报道警察因工受伤后的凄惨的遭遇《英雄流血也流泪》而小有名气。凑巧的是,李全国还是他的豫北同县的老乡,细细一论,还是一个乡的,村子离的也不远。“亲不亲,故乡人。”有了这层关系,李全国更是“倾囊所授”,两人“成双成对”采访,经常同署名发表文章。张琳琳还把李全国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时不时“同卧同眠”。社长有次开玩笑:“你俩跟亲兄弟似的。”这其实是报社同事的共识。
但不久他们就分开了。李全国上大学之前在老家订过亲,大学的费用还是女方家里资助的,但毕业后却嫌女方没文化,初中都没毕业,就要吹。女方的父亲就找到报社住下来,控诉这个“陈世美”,闹得报社一时“鸡犬不宁”。一打听,李全国的“亲家”还和张琳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无奈之下,就要张琳琳去做“工作”,并拍胸脯保证:“就是订过亲,一年也没见过两面,手都没拉过,更没有那个,不耽误姑娘另嫁。”张琳琳好说歹说,李全国还答应“赔”一万元“弥补女方的青春损失”,女方父亲才悻悻而去。但李全国在报社的名声一落千丈,只得辞职,调到市委办公室搞起了文字工作。张琳琳到市委采访还能见到李全国,还是无话不谈。李全国结婚、添孩子、摆宴席,张琳琳都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几年后,张琳琳也离开了报社,应聘到了这家垂直管理部门,还是主要搞文字。事务倥偬,和李全国见面少了,但还是经常电话聊聊,有时逢年过节,也互相拜访,就是买盆花什么的当礼物,两人谈得更多的是文学。实实在在的,两人就是真正的“君子之交”。
张琳琳下县当局长时,李全国从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上下到这个县先当县长,后当书记已经几年了,招商引资等工作还中规中矩。他们都在县委的招待所食宿,见面的机会更多了,抽空就喝两杯,关系更近了。全县的干部几乎都知道这种“铁”的关系。有的干部有事汇报,还要张琳琳先和书记“通融”。一个乡被央视“焦点访谈”曝光,乡党委书记还拉着张琳琳一起去和李全国“诉苦”,求张琳琳“转丸”,所以,李全国一“进去”,许多干部就窃窃私语:“张琳琳也要跟进去了。”市局的局长都坐卧不宁了,专门跑到县里“关心”:“不行就调回去吧。”张琳琳坦然一笑。
张琳琳的坦然是心里有底,直到两年后取消垂管理才调回城里。因为他和李全国一直保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从没有金钱等利益来往。张琳琳繁忙的公务之余,勤奋笔耕,曾出了一本散文集,李全国读后认为精彩,准备要全县征购,张琳琳拒绝了:“书记,你的话县里当然没人不听,但这样做,我的笔耕就贬值了。”就是在县里,张琳琳也属“垂直管理”,和李全国虽是上下级,但任免都在上面。李全国判刑后,张琳琳和妻子去他家探望,他妻子含着泪说:“你们是来我家看望的唯一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