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的笑脸
史国泽
快到父亲的生日了,身为人父的我也不觉地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记得在我懂事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向父亲叫爸爸,而我得叫爹爹。这个问题我曾问过父亲,父亲对我说我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于是我就改叫爸爸了,可奶奶把我训斥了,说叫爸爸那是外国人的叫法,中国人得叫爹爹,于是我又叫起了爹爹。现在想来,那是我第一次接受爱国主义教育,也是奶奶的教育。也就是在这期间,父亲由于没有参加造反派,变成了保皇派被医院革职了,呆在家中。他在家中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快乐时光,我不用整天围着奶奶转了,父亲成了我的最好的游戏伙伴。我可以天天把父亲当大马来骑,也可以听父亲给我讲小人书上的故事,父亲不仅细心地照料着我,同时还为我那常年瘫痪在炕上的爷爷倒痰盂洗粘染粪便的衣裤。
在家的父亲扔下手术刀又维修起了家里的剃头刀,学着别人的样子为我剪起了头发。有一次,他对他的手艺好像始终不满意,给我剪了又剪,剪到最后,他竟给我剪了个秃头。我对着镜子大哭,不断地拍打着拉扯着父亲,我那时怎么会有那么强的自尊心呢?父亲在百般哄抱我不灵的情况下,就骑上自行车驭着我去了百货商店,并为我精心地挑选了一顶帽子,还有一本小人书,我这才停止了我委屈的抽泣,那帽子是黄大绒的,有一颗五角星,当时最流行的那种,小人书是大闹天宫还是智取威虎山记得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父亲对着戴上帽子在镜子里一脸哭相的我大加地赞赏,我也觉得我精神了许多,变得神气活现了,在回家的路上尽量地抬高头,以展示自己的新帽子。当时我只顾耍性子,并不知道父亲已经不领工资了,在那个买东西都要凭票的年代里,家里的生活用度只靠母亲一个人的工资来维持,生活的艰难是可想而知了,父亲给我买了那样的帽子他是有多大的苦衷呀。那个五角星的帽子早就找不到了,但它却在我的记忆里长时间地存贮着,还是那样的新艳。半年后,父亲上班了,给爷爷端痰盂的事情就都由我来做了,爷爷给我的最高奖励是一块已经很硬的糟子糕。
我记忆中的父亲第一次流泪那是奶奶说自己想死的事,那是一个冬季的中午,我看到奶奶在爷爷的屋里长吁短叹的,知道奶奶不高兴了,就告诉了父亲。父亲做完了饭,奶奶不知因为什么不吃饭了,坐在炕边擦眼泪。父亲在一旁劝着奶奶,奶奶好像在骂着姑姑。当时姑姑家剩的大米饭都能喂狗了,而我家还吃大馇子?父亲在苦苦的哀求着奶奶,奶奶说是她和爷爷连累了父亲,父亲最后也流了泪,奶奶流着泪吃了饭。当时我们家孩子多,不知父亲是怎样的艰难地抚养了我们,我的童年或是我儿时的时光是快乐了,这种快乐可能是孩子的天性,但这快乐是父亲给的,奶奶给的,甚至于是爷爷给的,一种亲情的归宿感、安全感和满足感让我得到了无穷的关怀与安慰。
看了父亲年青时的照片,觉得他比我们哥几个都英俊潇洒。他极其爱好体育,特别喜欢蓝球,总是吃完晚饭后,带着哥哥们去打球,我最小就从场边给他们捡球。父亲长长的分头在夕阳里飘逸着,脸上灿烂的笑容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无论过去多少年,它都是那样的鲜活,现在父亲快七十了,跟他提起此事他都忘却了。父亲衣服总是穿得整洁笔挺,可能跟他当医生的职业有关。那时常常看到他把烙铁塞进灶堂,再放到衣服上熨烫,虽说都是些粗布的衣服,但裤线是笔直的,这一点我们哥几个谁都不像父亲,我如今快四十岁了还非常地邋遢。
如今父亲已经退休了,在这个各显其能的时代里,父亲也因自己的专长开办了一个诊所,为许许多多受病痛折磨的病患减轻了痛苦,用高超的医术给予了更多人以生的希望。诊所里最多的是一面面的锦旗,都说他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医风纯朴。其实在我的眼里,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也就是我记忆中的父亲,和蔼风趣,健谈幽默,嗜读成癖。现在用成人的眼光反观父亲的生活轨迹,不难发现他是那么朝气青春、那么地执着坚强、那么地乐观向上。想父亲真正给了我什么?那就是善待生活、善待周围的每一个人,用积极的心态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2001年4月写于武警黑龙江总队后勤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