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我的老家在龙泉山脚，濒临沱江，村庄处于沱江与它的支流石板河形成的夹角上。正因为有了这大小两条河，那时，只要有可能，成天都泡在水里，在水里扑腾，因此从小便与水结下不解之缘。每当见到江河湖海，甚至是沟渠塘堰中的水之时，总想与之亲近，真的是见水辄喜。
在县城拥有第一套住房时，装修时就在进门的鞋柜上设计了一个放鱼缸的位置。别人家的鱼缸内清澈透亮，而我的鱼缸内有鹅卵石、河沙、水草之类，水也时浑时清;别人养的是一些名贵的漂亮的观赏鱼，而我养的是一些泥鳅、鲫鱼，最好的就是锦鲤了，金鱼太娇贵，无心侍候;别人喂鱼用专门的鱼饲料，时常消毒杀菌，是娇养，而我喂的是米粒、碎面条，顺其自然，是贱养。
当我拥有新宅这宽大的阳台之时，首先想到要在上边修一个鱼池。鱼池位于出客厅正对面阳台临街一面，鱼池长200cm，宽近100cm，高46cm，外沿是弧形的。鱼池虽然不到两平方米，但我却赋予了它丰富的形式和内容。池中用太湖石砌有一假山，当初网购这太湖石时，我还曾质疑咋这石头这么贵，他们说主要是石头重，快递费用高。如今，假山上生机盎然，有虎耳草、芦荟、灯笼花、梳子草、苔藓等栽种或野生的知名或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假山背后有喷泉喷水，时时喷水，既美化鱼池，又浸润了假山上的花草。假山旁立有一巨型鹅卵石，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毗河边弄到这阳台上来的，记得当时搬这三十多公斤的石头上楼时还把腰闪了。假山和鹅卵石前边还放置有一砣宝石，这是一节亿万年前的树木化石——硅化木，它直径20余厘米，虽然不足30厘米长，却重达十多公斤。这是老家五凤溪的一位朋友分享给我的，他在沱江里挖沙时意外收获的。
沏一杯茶，放鱼池沿上，有意无意地品着;躺一张椅，捧一卷书，有心无心地翻着，偶尔还将脚跷到池沿上。
看池中睡莲花开花闭，碗莲花开花谢。在这里，我也终于搞清楚了睡莲之所以叫“睡莲”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的花瓣早晨张开，到了傍晚，花瓣又合拢来，收成一个个花骨朵，开始“睡觉”了。这情境与夜合树叶白天张开夜晚合拢的情境差不多。池中莲花虽然不多，却让我联想到了朱自清的“荷塘”美景：“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这莲花，能在这鱼池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也是几经波折的。鱼池刚开始使用时只养了鱼，我也曾保持水质清澈见底，池底是没有杂质的，更不要说淤泥的。既然有了这一方鱼池，我肯定不会只停留在养养鱼而已，要想种莲，必须得有泥土、有淤泥，如果池底布满淤泥，会不会影响水的清澈?会不会影响水质?会不会散发恶臭?会不会影响到鱼儿的生长?考虑到这种种情况，最终我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先将睡莲种在花盆中，然后再将花盆沉入池中。睡莲生长正常，到了夏天，也开了一两朵莲花，但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为了使鱼池中的莲、鱼儿自然和谐的生长，后来索性到河边用蛇皮口袋拉了几口袋淤泥倒进鱼池，把花盆中的睡莲解放出来，直接种入池中的淤泥里。头两天，池水浑浊，也见不到鱼儿的影子，还常飘出阵阵泥腥味。后来池水渐渐地清亮起来，鱼儿又在水中欢快地畅游了，也再没有什么怪味飘出来了。
看几尾锦鲤在水中游弋，在莲叶间嬉戏，这“鱼戏莲叶间”让我眼前幻化出一片江南荷塘：“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这池中鱼儿，主要是锦鲤，但也曾有其他鱼类入住。一次，见一渔翁的野生鲫鱼好，想到家中有鱼池，就多买了几条，回家后，放养了几条在鱼池，想吃的时候随时来捉。第二天早晨一看，池中鲫鱼全翻白肚了，还有两条锦鲤也死翘翘了。也许是鲫鱼带有某种病毒，也许是鲫鱼不适应这洁净的清水，我赶紧把池中水换了。这也是导致我后来弄些淤泥在池里的原因之一。有淤泥后，我也曾放养过几条泥鳅在池里。还有一次，我在鱼摊见到一条小乌鱼，于是决定买来放养到鱼池里，虽然想到乌鱼要吃鱼，但考虑到它还小，可能对这些锦鲤还无可奈何。可接下来几天全是一池浑水，原因是乌鱼本能要吃鱼，它在池中把鱼追得满池跑，搅得池中浑天黑地。真的是弄巧成拙，好心办坏事，如果放任下去，整个鱼池将永无宁日，真的是难得清静，也难得清净。要想除去它又无法将其捉拿归案，这可害苦了我。最后干脆把池中之水全部放完，将那乌鱼除之而后快。
这池中鱼儿，虽不似其它富贵人家的鱼儿享受华居美食，只是偶尔食一些米粒、碎面条，但她们的住处自然，有淤泥鹅卵石相伴，有莲花荷叶相伴，有一种“家”的感觉。想着想着，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而我梦到的是鱼，此时，远处飘来一缕歌声：“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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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花赞
我的阳台虽不大，却也繁花似锦，一年四季鲜花不断。春有迎春、蔷薇、百合、兰草、紫藤……夏有睡莲、碗莲、三角梅……秋有菊花，冬有梅花。有时在大街上，远远地就能看见那些伸出、攀出墙外的黄色、白色、紫色的花朵，我常指着那簇簇花朵不无自豪地告诉朋友：那就是我家的阳台。
但真正令我自豪的，既不是映月清冷的昙花，也不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更不是那隐逸清高的菊花，而是那些一点也不起眼的闲杂的有名或无名的小花草。每当看到这些小花小草从她们那令人意想不到之处长出花托、形成花蕾、炫丽绽放之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惊喜。套用那句“野百合也有春天”就是：这些小花草也有春天。那满身长满刺的刺绣球，人们常用“多栽花，少种刺”来排斥她，她也会从球形身体的刺丛中开出喇叭形的花朵。那海葱也会从顶端开出一串蕙状花。许多多肉植物也会开花，像观音莲、情人泪、条纹十二卷、鼠尾掌……有的含蓄静美，有清新雅致，也有的热情奔放。
一日，静坐鱼池边埋头看书，偶然间，看到假山上的苔藓表面长出一些细如发丝的孢子，犹如一个个细小的倒立的黄豆芽，猛然意识到：我的苔藓也开花了。这一点也不起眼的苔花，就是苔藓繁殖的方式。这时，想起了清朝袁枚的诗《苔》：
白日不到处，
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
亦学牡丹开。
阳光到不了的地方，苔藓茂盛地生长着， 苔藓的花虽然只有如米粒般细小，但却争得和牡丹一样开放的权利。表现出小人物那种顽强的奋发向上的精神。袁枚的《苔》一共有两首，前边这首是大家比较熟悉的，还有一首：
各有心情在，
随渠爱暖凉。
青苔问红叶，
何物是斜阳。
两首诗都将苔花与另一物相比，前者与“牡丹”相比，而后一首与“红叶”相比。而我更喜欢第二首，它所表现的是苔花那种适应能力和乐观的精神，各爱“暖凉”，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苔藓因为生长在潮湿阴暗处，几乎看不到阳光，但也有自己的活法，有自己的喜好，阳光对于它来说未必是追求的，而只是一份好奇而已。在拟人化的问答中，我所感受到的是诗人对世事沧桑的感叹。
这些无名的花，悄然地开着，不引人注目，更无人喝彩。就算这样，它仍然那么执著地开放，认真地把自己最美的瞬间，毫无保留地绽放给了这个世界。生命有大有小，生活有苦有甜。人生的进程中，有完美，也有残缺。我生活在如这苔藓般的社会最底层，但我也有如这苔花般的顽强与乐观。也来胡诌一首：
生如苔藓贱，
也把春来盼。
待到花开时，
谁不叹惊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