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粟不朽
――再版前言
艺术大师刘海粟是当代中国书画界的泰斗级人物，他的百年人生像沧海一样浩瀚和神秘。他17岁创办上海美专，现当代名家，多出自他门下。蔡元培、郭沫若、徐志摩、傅雷等当代文化巨擘与其交谊深厚。他曾遭批斗、抄家，又三度中风，93岁还十上黄山，他在生命的最后岁月，将他一生价值连城的珍藏无偿捐赠给国家。他为捍卫新兴艺术，与杀人如割韭的军阀孙传芳论战，为中华民族文艺的复兴，经历了数不清的苦难。
他是中国艺坛的一颗巨星，他一生创作了无以数计的珍品，光耀着中国艺坛，也为世界艺坛增添了异彩。他30岁就被法国艺评家称作中国文艺复兴的大师。他的成功和他艺术的超前意识，很难为所有的人接受，误会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他成了现当代艺坛上备受争议的人物，获得了“艺术叛徒”的美誉。不管是毁是誉，他一向坦然处之，不与之辩驳。他能忍人所不能忍，方为人所不能为。苦难造就了他的辉煌。
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我以他的人生故事为素材，用不同的体裁，从不同的角度写了五种书。多次再版，倍受读者青睐。现已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我的新著《艺术大师刘海粟的朋友圈》，并将1995年12月首次出版的《刘海粟传》为蓝本重新编辑装帧再版，以飨读者。我将这个消息告知海公爱女刘蟾女士，她便授权予我，同意在我写她父亲的著作中刊插她父亲影像图片和作品图片。
在新版《刘海粟传》即将付梓之际，我对广西师大出版社编者的远见卓识和所付出的辛劳，刘蟾女士一如既往的鼓励和支持，心怀感激。谢谢你们!
苦难造就伟大
——新版《刘海粟传》后记
1990年春，上海文艺出版社社长、总编辑江曾培先生写信给我，说他们计划出版系列名人传记，正在出版中的有《巴金传》、《冰心传》、《贺绿汀传》，美术界拟出版《刘海粟传》，问我可有兴趣撰写。
我深感江先生对我的厚爱，感到十分荣幸，同时我又觉出了这个重托的重量。我迟迟不敢作复，还有另一层原因是，因为海翁是一位伟人，中国新美术的一代宗师，他的一生就是一部中国现代美术史。而且，已有人给他写过两本传记。若不能突破，我写又有何意义?我虽五次会晤过海翁，我们也有过倾心的长谈，这对于认识了解一个人，只是雾中观花，还很不够，我信心不足。但我想，若能得到海翁的支持，或许我有可能完成任务。但此时海翁正在世界各国游历，宏扬中华民族文化。江先生又来信询问，并说，希望我把刘传写成一部纯文学性的传记，并给我选了位经验丰富的老编辑王聿祥先生担任这本书的责编。这使我激动又感动。我复信给他，说我很有兴趣，但信心不足，我请他们社给海翁写封信，征求他的意见，看看他是否同意我来写。
我一面等待海翁的意见，一面着手搜集资料。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有很多人给我泼冷水，劝我放弃这个创作计划。其间说什么的都有，一位我很崇敬的文坛前辈关切对我说：“你在《张玉良传》中歌颂了刘海粟，因此引起了争议，你吃了棍棒，还不吸取教训。刘海粟是一个敏感人物，有争议的人物。这个人物不好写呀!”
倏间，海翁已不是我要研究的对象，而是和我溶合了，我心里猛然生起一丛反抗之火，把我的心烧得好疼好疼，也烧得我坚定了信心和勇气。我激动得心都发颤了，过去我笔下的人物，无不是被误解的苦难者。为苦难者立传，早就成为我终生的选择，这不正是我为之痛苦并要寻觅的写《刘海粟传》的契机和角度吗?我提笔给海翁写信，想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信未写出，海翁在洛杉矶委托其义女慕慧君给我写来了热情洋溢的信。说他得知我为他写传，非常高兴，他和全家都将全力支持我，并说他相信我写的传记一定有新的突破。同时还赠寄我台湾历史博物馆刚刚出版的大型画册《刘海粟书画集》和他在美国宏扬民族文化活动的剪报资料，并告诉我他回沪的日程，约我作竟日之谈。这无疑给我心里蓬生的那簇火添了油。我的信心更足了。
以后，海翁的家人又陆续给我寄来了他近年的全部著作，谈艺录、年谱、传记等等。海翁无不亲自题字签名。还有他们搜集的报刊资料的复印件。我的许多朋友都对我伸出了援助之手，福建人民出版社老社长鲁岩先生给我寄来了他们社出版的《海粟艺术集评》、《海粟黄山谈艺录》、《海粟诗词选》。山东作家高梦龄为了给我寻找一本山东出版的海翁著作，跑遍了济南的大小书店，终于在一家书店的库房里找到了唯一的一本。
我阅读了一切能够找到的书刊资料，其中有沈祖安先生整理的刘海粟《存天阁谈艺录》，柯文辉先生整理的刘海粟《齐鲁谈艺录》《黄山谈艺录》，柯文辉先生撰写的《艺术大师刘海粟传》，张欣等先生写的《刘海粟传》，袁志煌，陈祖恩先生编著的《刘海粟年谱》、刘海粟《艺术论文集》《世界美术史》《西方美术史》《西欧近代画家》《印象派》《欧洲艺术》《米开朗基罗传》《凡高传》《达尔文传》《申报》《辛报》《中央日报》，以及历代画史、画论，各种美术书刊，数千万字。海翁的百年人生像沧海一样浩瀚，他十七岁创办上海美专，获得“艺术叛徒”称号。为捍卫新兴美术，与杀人如割韭的军阀孙传芳论战，为了中国的文艺复兴，一生经历了数不清的风雨和苦难。他三十岁上就被法国艺术评论家称作中国文艺复兴的大师，他创造了无数的艺术珍品，享誉世界。可艺术家的超前意识总是难以为普通人所接受，误会像影子一般不肯离开他。他成了现代中国画坛备受争议的人物。他却爱写陈眉公辑录《幽窗小记》中的一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还爱写陈独秀在南京狱中书赠他的联语：“人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一个人，不管他是谁，不被理解，总是痛苦的。可海翁从没因误会而气馁、而沉论。地狱之火把他冶炼得更坚强。他不只一次地说过，何谓丈夫?丈夫就是在别人活不下去的环境中活着，又不丧失人生信念和高尚气节，能忍人所不能忍，方能为人所不能为。
苦难，造就了他的伟大，也造就了他的辉煌。
是书能得以完成，得助于一切支持我、帮助我的师友们。伊乔夫人和刘蟾小姐不断把整理出来的珍贵资料寄给我，慕慧君小姐还约我到上海相见，为我提供了海翁近年到世界各地宏弘扬中华文化活动的宝贵资料。
在我撰写这本传记的过程中，上海文艺出版社的诸位师长，给予我多方支持和关怀，特别是江曾培、丁景唐和王聿祥先生。
我向所有支持我、帮助我、关怀我，为我提供研究资料的师友们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谢忱。特别是向为海翁整理书稿，先我研究他的诸位师友致以诚挚的感谢。正是你们的劳动成果和营养，开扩了我对海翁百年人生的视野，我特别感谢你们。
在这里，我还要再次重申我的艺术观。我写的是纯文学的传记，我把它称作传记小说，它不同于史传。我追求的是史实与艺术的统一。虽然是书传主的所有人生经历都是真实的。但我仍希望读者诸君不要把它当作史传来苛求。
这本书能写成，更得助于海翁。他同苦难不懈搏斗的人生始终给了我震颤心灵的激励。我不想多说，只想用书中一句话来结束这篇后记：“任何不朽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哟!”
是书即将付梓时，噩耗传来，海翁于一九九四年八月七日零时三十八分仙逝于上海华东医院。一位跨世纪的艺术界巨人逝去了。我悲痛万分，我也为他未能看到他寄厚望的一本传记的出版而深深遗憾，可以告慰他的是，上海有六千多人为他送行，泪雨倾龙华，痛悼他的归去。
昔日鹏翼扶摇，刘郎年少，丹青染出新天地;
而今斗柄折损，海翁已去，江山顿失老画魂。
百岁画家朱屺瞻的挽联道出了我和成千成万人的心声。他的业绩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
海粟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