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老船老两口在户外闲逛。逛着逛着,突然觉得走不动道了。不是我,是我老婆。何哉?驻足赏花拍照呗。我把我这“11号车”倒回去,叫她别磨蹭了,快走。
她倒是走了两步,可立马把手机镜头对着另外一朵鲜红的木瓜花,目光和手指同时锁定其鲜黄的花蕊,一下又一下地摁着快门。拍了几张后,终于回应了:急什么急?快什么快?春景春花不抓紧拍几张,好时光不等人,跑得贼快哟。
你还别说,这时光的脚步迈得还真是欢实,跑得还真是贼快贼快哈!不光是自身所经历的一些人事沧桑,还有更久远的自身没法亲历的……多少前尘往事,历历如在目前。
比如岑参——不知咋回事,率先浮现我脑屏幕的竟然是这位大唐边塞诗人——在大漠边塞吟那两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情景如电影画面一样在我朦胧视域里次第铺开。在那风雪弥漫中,他老先生驻足观赏好一片早已落光了叶子的胡杨林,由衷嗟叹老天大手笔,一夜之间,居然就给千树万树镶嵌了粉嫩丰满玉洁冰清的皑皑白花。于是乎诗兴大发,口占出这一千古名句名诗。然后跨上青鬃马踏雪西驰,追赶大军,直到被苍茫辽远吞噬,雪上空留马行处……
“电影”断片了,感觉也没过多少光阴呀,岑参诗句与我的胡思乱想,不仅仅是一本书与我眼睛的距离吗?可怎么倏忽间从盛唐到今朝就走过一千三百多个春秋了呢?
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到过茫茫边塞古战场,没法躬逢那“平沙莽莽黄入天”、“瀚海阑干百丈冰”、“虏塞兵气连云屯“的狂野、酷寒、肃***、悲壮而不失其雄浑的气场,也没有在相对宁馨的氛围里观赏“千树万树梨花开”之遍野白雪奇葩的荣幸。我除了弱弱地嗔怪一下岑老夫子,何以不拉我这千余年后的诗书膜拜者穿越到他们盛唐边塞诗那个群之外,也只有固守江南中原这块岁月还算静好的地儿,小家子气地捏那么一缕两缕春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套一季雪花也似梨花,反其意地来两句肤浅之至的劳什子以回应岑大诗人边塞诗名句:
一夜春风梨花雪,平畴万亩召人烟。四月芳菲随处是,缘何郊外访梨园。
之所以没头没脑涂鸦这几句似诗非诗的劳什子,盖因深深种在为脑子里的似雪非雪真梨花的情愫发酵所致。按说,春天繁花似锦,异彩纷呈,足以让你的眼耳鼻各感官赏个够美个不休的了,可我独爱梨花,爱茫茫一片梨花大阵。缘由嘛,还不是拜岑老夫子这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所赐?每每背诵其中这两句,就不由得反过来神往这雪花一样的梨花连绵成一片花白世界的壮观景象,并尽力付诸实践。
近些年,居北地,地利、天时、人和我,皆可一遂赏梨之夙愿也。地之利,京畿之地也。北京市大兴区庞各庄镇梨花村万亩梨园与我家相距也就一节课时的车程而已。天之时,每年四月中旬前几日,春逾半,梨花绽放之时也。人和我,狭义的指老妻小炎子和老夫老船这对老顽童,广义的则是包括我俩在内的来自市区郊区络绎不绝踏春客之总称也。
前年新冠疫情作祟,为防疫计,人在京畿,也没去梨花村。去年赏花季,人在江南老家,没法打“飞的”检阅梨花阵势。说起来还是三年前去了的,今年再不去,估计冥冥中那位分管梨花的花神要不高兴了,以后再去的话怕不会给我好脸色好眼色看咯。
于是乎,走。说走咱就走,说走也能走,尽管当下国内奥密克戎疫情又起,沪上为盛,狙战正酣,长春吉林,罹患多日,日前仍在鏖战中,好在北京管控极好,大兴多日已清零。只要牢牢戴好口罩,尽可能保持安全距离,乘个车、逛个园(万亩梨园)、赏个花,留个影,发个美篇,甚而起点雅兴,给天国盛唐区域挥毫泼墨星沙上的老岑寄几行梨花体啥的,完全是没得问题的哦。
说是这么说:说走咱就走,说走就能走。可也只是抽象意义上的,大致上的。具体来说,还是要看当日天气状况的。四月上旬到10日这些日子一直晴好,没成想11日这天,风云有变,风乍起,所幸还不太大,飞不起沙,更走不动石。太阳则出勤不出力,时不时钻到云层躲猫猫。更让人忧心的是天气预报还说未来两天北方更北处将有大风寒流来袭。那还了得!老天如此不解风情不怜香惜玉,难不成要生生摧花落尽无商量么?看来,说好的今年劲赏梨花之旅又得告吹了。说走也走不成,能走也不能走咯。
如果真没去成,那我这个美篇干嘛还这样煞有介事折腾个啥?事实上是老天没有按照预报的天气牌局出牌,站到了游人热爱春天劲赏梨花这绝对算是“政治正确“的一边。12日一大早,感觉暖暖的,痒痒的,睁眼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是那温暖的阳光伸长手指***我晾在被窝外的脸庞,愣是把我从睡梦中弄醒来了。好家伙,咱怎么着也不能辜负老天如此这般的竭力眷顾吧?
于是乎,我记下了一个日子:2022年4月12日。老船和小炎子第n次来到了驰名京城的庞各庄镇梨花村万亩梨园。
一路上,我跟小炎子没少嘀咕,虽说没下成雨,没扬起沙尘,但昨日的风也不算太小啊。会不会来他个“一夜北风紧”,“花落知多少”呢? 梨树枝头能不能留住一两朵意志格外坚定的花朵,还真不好傻傻地乐观呢。
抵达梨园,白花花一片的“雪景”亮瞎了我的眼,晃没了我的杞人之忧。勾肩搭背生子抱成团的梨花们娇俏而坚韧地站在枝头,用美丽而坚韧的笑容狠狠打了我的脸,美了我的眼和单反镜头。咋这样梨坚强花坚强呢?我不由得宏观微观全方位扫描凝视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无师自通地解析明白了:无它,树不大,不招风也。不管是数百年“老帅”、还是近年来栽种的“新贵”,都不走那种玉树临风高大上的路子,不整那些个“木秀于林”的花架子,让“风必摧之”轻易奏效,而是扎稳根基、充实下盘、茁壮身子骨、遒劲臂膀枝条,营养输送花萼处,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匍匐低处光阴中。你还别说,举目远望,把忒多梨树圈起来的周遭,还多是一棵棵高出梨树数倍上十倍的参天大树哦。难怪有俚语云: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这不,风刮起来,有高个儿受着吗?
有高个儿护卫着的梨花,好看是好看,若论单朵单枝,确实无法媲美桃李樱花,更遑论牡丹芍药之属的。但咱不是冲着单个儿来的呀,是冲着万亩梨园这样一个偌大集群偌大世界来的呀。于是乎,人在花世界中梭巡、“织锦”,忙得不亦乐乎咯。
梨花大世界怎么个美?一时之间我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就不饶舌了吧,不如直接晒一串自个儿拍的梨花照片给亲们看看。同时,我也来个无神论者做弥撒,祈愿在天国仍然作诗不倦的岑老先生也能看到21世纪边塞以内的不是雪不是比喻意义的真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