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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子寮记札
文 / 卢建文
爬上山腰,对面山就是桶子寮了,我们此次山地徒步之目的地。桶子寮组隶属坪湾村,坪湾以前是大坪镇最偏远的山区村,桶子寮深山老林,更加偏远。从守牛坪一直向山上攀登,垂直海拔不过三四百米,一个多小时,我走得汗流浃背,腿部微微酸痛。
眺望桶子寮,几栋白墙房屋仿佛被青山抱在怀中,山顶白雾缭绕,雾天一色,近处翠竹掩映,杂树高耸,在冬日的熹微中显得格外清新,超尘脱俗。好一处人间仙境!在坪湾村搞过驻点扶贫工作的刘三育说,这里山好水好人好,还有位百岁老人健在。听说有百岁老人,我感到格外亲切,顿时精神倍增,加快脚步,希望一睹老人尊容。十年前,我曾任职于县老龄工作委员会办公室,知道大概率上百岁老人人口皆低于两万分之一,全县百岁老人都没超过20人,大都生活在农村山区。有百岁老人的地方,非常令人羡慕和向往。那时,办公室人员每年都会专门走访慰问百岁老人,高龄补贴必须亲手送上门。2018年,县老龄委办公室与计生卫生局合并为卫生健康局,老龄工作成了局里不起眼的股室,几乎形同虚设。其部分职能职责被民政部收回,因为老龄办原本就是从县民政局分设出来的正科级单位。
水泥公路铺到了桶子寮组,路边和山垄清晰可见早先农田模样,已经长满厚厚的野草。(城镇的农田多有荒芜,何况山里,我想。)菜地的蔬菜倒也青葱鲜嫩,是山里人为保障自己食用而种的。桶子寮十多栋房屋,大概二十来户人家,清一色新近粉刷的白墙,清一色时新的预制瓦,(杂房除外),估计是新农村建设改造项目这样搞的。房屋坐落有致,一点也没有山外那些村子不讲规划,野蛮、随便乱建房屋,侵占路道的现象。卜居于此,可以想象,桶子寮的先辈们是很有智慧的,懂得风水学,多少崇山峻岭,偏偏选中这里,能出百岁老人的长寿之地。桶子寮祠。祠堂居村子中心,分上下两厅,四五十平米,室内暗淡,墙壁没有重新粉刷,给人几分威严感。正门贴着对联:“福星高照四季平安全家福;喜气盈门八方进宝满堂喜”,依然鲜红,是前不久那户人家做了寿庆宴。门两边正壁还依稀可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描边楷体字,这是毛主席的经典语录,可见祠堂有些年月了。屋场遇不见人(直到离开村子也才见着四个人),一位六七十岁老大娘走下来,笑着看我们拍照,热情邀我们去家里喝茶。问她百岁老人住在哪里,她说自己就是百岁老人的儿媳。我们拍好照,跟她去家里。
她家与祠堂相隔一栋房子,她的老公已经用一次性杯子筛好了多杯热茶,放在桌子上。他看上去老实厚道,头发灰白,七十八岁了。他介绍说,这是自己生产制作的山茶,几十年的老茶树,房前屋后都有。我想,老汉真的心地善良,想得周到,可能见我们一来,就烧好茶水,为的是招待我们解渴。“好茶,好茶,”大家无不称赞。有的人顾不得喝茶,端着茶杯,迫不及待地去看百岁老人了。老人的房子在后一栋,他正坐在房子的厅堂,桌子上的电视机开着。同伴们把自己所带的糖果饼干送给老人,争相与老人一起拍照,说要粘一粘老人家的寿福。老人坐在紫色塑料靠背椅上,精神饱满,脸泛光泽,眼光炯炯有神,留着小山羊胡须,牙齿有些脱落了。他始终面带笑容,积极与人互动,丝毫没有年过百岁的老态龙钟。儿媳告诉我们,老人没有特殊嗜好,饮食起居都和常人一样,现在只是有些耳背,腿脚迟缓。她拿出老人的身份证给我们看。老人大名叫连昌来,出生于1922年3月4日,今年102岁了。我注意到老人始终手拿拐杖,他平常应该是靠自己走路。大家希望与老人照一张集体合影相,老人很愉快地应允了。谭贵良朱如祥小心翼翼搀扶着老人,严令康拿着椅子,走出屋子,来到祠堂前,让老人端端坐好。拍照时,见大家竖起大拇指,老人也跟着竖起大拇指,在“茄子好不好,好!”的欢笑声中,留下了珍贵的镜头。
照相完毕,老人儿媳三番五次留我们吃饭再走。我看时间,已近中午,估计蛮多人乐意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讲出来。儿媳还告诉我们,道士仙好多人爱去,离桶子寮只有五六里路,以后你们去那,可以来这里吃中饭,很近的。山里没什么好招待,土鸡、蔬菜,粗茶淡饭任何时候都有,不要嫌弃。她的热情、诚恳、好客,令人感动,是典型的山里人性格。告别时,唐美春、谭贵良悄悄塞给老人一百元,祝老人幸福安康。得知他俩的行动后,大家一致叫好,以AA制的形式分担了此次付出,共享这一善举带来的快乐,体现出我们徒步群良好的集体风尚。
很遗憾,只是短暂仓促的接触百岁老人及其家人,没能深入细致地了解他的饮食起居经验乃至精神层面的状况。自然、乡村和人文,宝藏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寄情山水的人,疏忽每一次有意义的所见,都将造成不应该的损失。
(2023.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