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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红楼梦》三十四回笔记。
前一回讲贾宝玉挨打,差点丢了性命,可见作为父亲的贾政,对贾宝玉是有多么的恨。站在封建正统思想上讲:人应该按儒家伦理道德的要求行事,应该知道“仁、义、礼、智、信”对人的要求是什么,并主动遵守这样的要求,才算一个正人君子。而贾宝玉的行为,恰恰违背了这样的要求,所以这对贾政来说,算是奇耻大辱。故与其说贾宝玉挨的是贾政的打,还不如说他被封建正统思想狠狠地迫害了一次。
几千年来,这样的正统思想被统治阶级奉为天理,正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多年前,我那时候大概读中学,突然读到这一句话,觉得非常有意思:既然天理要人没有性欲,那这世界上哪还有人类呢?后来读书才知道,这个“欲”所指的是人的欲望。再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意义:朱熹在《朱子语类》中说:“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简单的说,朱熹主张的是明理见性,人为自己的私欲所蒙蔽,所以看不到自己的真实面貌,不能体悟到天地之理,要想体验到、找到万事万物的共同之理,就要除去人的私欲。
看来许多年来,我们不知道误读了多少的经典!歪曲了多少的理论!恐怕孔老夫子的初心,也不一定就是几千来人们理解的那样,要不他怎么会赞成曾晳的“咏而归”呢?——我一直认为,曾晳的那一段话有一种强烈追求自然而然的境界。
话题似乎扯得太远,还是回归本回内容吧。
我有时候在读宝玉挨打这情节总会同情贾政。他作为一个儒官,主要负责国家教育方面的工作,他的职业要求他必须正统,必须维护统治阶级的思想。所以当他看见自己儿子的行为时,当然无法接受。不过他完全可以命令下人掌板去打贾宝玉的,然而他却亲自动手。这中间可能也有作为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也有作为儒家官员形象的无奈。他一通板子,维护了某种权威,却失去了一个父亲温柔和蔼的一面。
所以当贾母哭诉和斥责他时,他似乎也有所醒悟:贾政听了,也就灰心自己不该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所以在伦理与骨肉之间,贾政内心的矛盾与痛苦是非常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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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站在理性的角度考虑。大观园里的许多人认为贾宝玉的这一顿板子是应该的,而且似乎打得合情合理。
所以当袭人见到贾宝玉被众人抬回怡红院,看到他的伤势时,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切,而是带着一种责备与劝解:袭人咬着牙说道:“我的娘,怎么下这般的狠手!你但凡听我一句话,也不到这个分儿。幸而没动筋骨,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可叫人怎么样呢。”
还记得前十九回中,袭人与贾宝玉约法三章的事,然而贾宝玉却一件也未遵照执行。这并不是贾宝玉不信守诺言,而是在他的生命里,对于禁锢人性的东西本身感到厌烦,一个人怎么会对自己讨厌的东西铭记在心呢?所以袭人此时说的“但凡听我一句话”中,既指的前情,又表现出无奈。也许袭人的这一段话还有其它的意思——在她内心里,一直认定将来会终身跟随贾宝玉的,倘若贾宝玉此时被打残或者被打死,那么袭人的希望岂不是落空?所以袭人这一席话,正是她内心复杂与矛盾的体现。
但比起薛宝钗来,袭人的心思要明白得多。我读《红楼梦》特别喜欢去分析薛宝钗的心思,她是一个有才华,又有心机,遇事很容易滑脱,做人却又周到,为人处事总让人感到温暖的人。这样的人,如果是一个坏人,那她几乎是无敌的;如果是一个政治家,相信她治理社会也很有一套,所以,我常常觉得薛宝钗深不可测,也挺可怕的。有一次我在与别人谈到《红楼梦》的人物时,讲到薛宝钗,我说如果我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我会选择敬而远之——因为我智商低,情商也低,我怕他把我卖了,我还帮他数钱呢。
而在这里,薛宝钗对贾宝玉的心思,却要比袭人更复杂和长远。可能是身份和地位的不同吧。袭人作为一个大丫头,在她内心里早已给自己在贾府里定了位:自己就是一个服侍人的下人,能跟随贾宝玉这样一个和善大度,又没有阶级观念的主子一辈子,也算有一个良好的归属。更何况,自己与贾宝玉已经行过男女之事,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把身体给一个男人,在她心里,这个男人就是一辈子的情感寄托或者依靠,所以无论在任何场合,她都会努力维持与贾宝玉的关系,并且尽力保护好贾宝玉。
而薛宝钗不一样,她不可能降低身份当一个丫头去侍候贾宝玉,她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他更需要贾府的一个名分。而要得到这个名分,她得做足功课:一方面要让贾府上上下下的人看到自己的优点;另一方面,也要让贾宝玉感到她对他的真情,所以薛宝钗在对待贾宝玉的事情上,也处处体现着心机与智慧:
只见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进来,向袭人说道:“晚上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就好了。”说毕,递与袭人。又问:“这会子可好些?”宝玉一面道谢,说:“好些了。”又让坐。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象先时,心中也宽慰了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有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不觉眼圈微红,双腮带赤,低头不语了。
作者写薛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这个“托”字用得非常好,也用得到位。怎么理解这个字呢?我个人认为这个动作是手向上,高出肩膀,让人上部看着比较宽阔。很显然,这种动作是希望让人看见来人是带着东西来的。我们中国人很讲究礼尚往来,如果你去看望一个人,不带点东西或者送点钱,就白白的一句话,恐怕主人家要生气的,不仅如此,旁人见了也会笑话你小气。所以宝钗很懂得这个“礼”,也看得透人们那双世俗的眼睛。
再听听薛宝钗见了贾宝玉怎么说。她的语言几乎与前面袭人的如出一辙,都表达了对贾宝玉的关心和劝解,但薛宝钗比袭人更隐晦和理性。他先说出贾母与王夫人来,说贾宝玉挨打后,这些最亲的人是非常心疼的,看着这些亲人心疼,她自己也跟着心疼了。一方面薛宝钗表现得很有礼节,另一方面却还是无法掩饰那种对贾宝玉的情感,——我也像亲人那样关心着你,这些话里似乎都潜藏着她的心境和情感。
但是贾宝玉的表现既滑稽又可爱。
宝玉听得这话如此亲切,大有深意,忽见他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下头含着泪只管弄衣带,那一种软怯娇羞、轻怜痛惜之情,竟难以言语形容,越觉心中感动,将疼痛早已丢在九霄云外去了。想道:“我不过挨了几下打,他们一个个就有这些怜惜之态,令人可亲可敬。假若我一时竟别有大故,他们还不知何等悲感呢。既是他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得他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也无足叹惜了。”
贾宝玉看着薛宝钗因自己挨打而伤悲,不但不觉伤痛,反而感到高兴。一个人在有人疼爱和牵挂的时候,即便受皮肉之苦,似乎也能体会到一种幸福的感觉,有这样感受的人,内心一定是纯洁的和充满爱的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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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他朦胧和迷糊之中,他首先看到的是蒋玉涵和金钏。因为在贾宝玉的心中,对于金钏之死和蒋玉涵被忠顺王府捉拿,他感到愧疚和悔恨。一个人可以忘记肉体的痛,而悲感于对人的关怀,这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在物欲横流的阶级社会中,是非常珍贵的。我想,如果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思想,恐怕这社会要和谐和温暖得多。
但当贾宝玉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看见的却不是蒋玉涵和金钏,而是林黛玉。
宝玉从梦中惊醒,睁眼一看,不是别人,却是黛玉。犹恐是梦,忙又将身子欠起来,向脸上细细一认,只见他两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不是黛玉却是那个!宝玉还欲看时,怎奈下半截疼痛难禁,支持不住,便“嗳哟”一声仍旧倒下,叹了口气说道:“你又做什么来了,太阳才落,那地上还是怪热的,倘或又受了暑,怎么好呢?我虽然捱了打,却也不很觉疼痛。这个样儿是装出来哄他们,好在外头布散给老爷听。其实是假的,你别信真了。”
此时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利害。听了宝玉这些话,心中提起万句言词,要说时却不能说得半句。半天,方抽抽噎噎的道:“你可都改了罢!”宝玉听说,便长叹一声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我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林黛玉此时的出场时机,很有些意味:
一是在贾宝玉房中没有人的时候,二是在贾宝玉感到愧疚和伤悲的时候。
《红楼梦》写作手法很多,除了伏笔,作者更多的用了对比手法。此处林黛玉的出场,正与薛宝钗来看贾宝玉对照着写来。你看林黛玉来时,手上并没有“托”着什么东西,也没有人看见。她不言不语,只是无声地哭泣。我们可以通过她红肿的眼睛,抽抽噎噎的情态看出林黛玉得知贾宝玉挨打后,一直在暗地里悲伤地哭泣。这无声的哭泣中,只有贾宝玉明白她的悲伤。
作者写林黛玉趁无人之际来怡红院探视贾宝玉的情景,处处体现着一种深情,这种深情只有宝黛二人能明白。试想一下,一个受伤的男孩子,旁边静静地坐着一个为他伤悲的多情的女子,在伤感里,又给人一种唯美的场景。
林黛玉默默地流泪,那种无声的伤悲和抽泣最终凝结成一句话:“你可都改了罢!”似乎在劝解,又似乎有说不出的无奈。她知道贾宝玉对生命的珍重,对大观园众女子的关怀中,有一种对生命自我完成的追求,所以她内心对贾宝玉的行为是赞赏的。但当此时,她看见贾宝玉因此而被打得半死,她因为疼惜贾宝玉的伤而内心感到非常的无助和矛盾,所以她半天说出这一句话,既显得言不由衷,又表现得相当的痛苦,——那完全是一种内心的折磨。
此情此心,也只有贾宝玉明白,他们之间的情感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大观园里的众人,也不过只看见表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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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小说写到这里却突然穿插了袭人去王夫人那里问话一事,你们可千万别认为这是闲笔,也不是故意叉开宝黛情感变化的一个情节安排。《红楼梦》这本小说里,没有多少闲笔。有时候我读这本书,仿佛看见多年前自己的妻子织毛衣的场景:她每织一段,就加点其它颜色的毛线在里面,初看似乎这些东西可有可无,反而影响整个编织的进度,然而等到一件毛衣织到一定程度或者完成时,你才发现那些其它颜色的毛线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美妙绝伦,我那时非常叹服她编织过程既考虑了局部又在头脑里布局了整体的手法。而《红楼梦》这本小说里,也像编织毛衣一样,中间穿插的其它情节,一定会在小说后来的故事中得到验证。
因此袭人此去王夫人处,必然是作者闲处着笔,要紧处体现。只待我们后面慢慢解读出来。
仔细读这一部分,有心的人会发现袭人的心机和欲望。首先王夫人找贾宝玉房中的丫头去问话,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然而袭人主动前去,为此王夫人还责备她为什么亲自前来。这足见王夫人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并无什么重要的大事可问。
而此时,袭人觉得这是一个向王夫人表决心和建议的绝佳机会。因为贾宝玉挨打后,直接触动了王夫人的伤痛,只有在王夫人因为伤痛而反醒的时候,才能真正地体会到自己那片决心的真诚和作为大丫头的责任,从而引起王夫人的重视,此后自己便也会更加受到器重,既而更能巩固自己在贾府丫环中的地位。
袭人道:“别的原故,实在不知道。”又低头迟疑了一会,说道:“今日大胆在太太跟前说句冒撞话,论理……”说了半截,却又咽住。王夫人道:“你只管说。”袭人道:“太太别生气,我才敢说。”王夫人道:“你说就是了。”袭人道:“论理宝二爷也得老爷教训教训才好呢!要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王夫人问完贾宝玉的伤情之后,本来是闲闲地问一句宝玉挨打的原因,而袭人从王夫人的问话中,敏感地发现王夫人作为贾宝玉母亲的痛处。所以她先提出的自己的观点,——贾宝玉应该得到一次教训才对,引导王夫人说自己的痛苦与委曲来。当然王夫人一听袭人话正中她的心怀,自然向袭人大倒自己的苦水:教育儿女是为人父母的一件大事,天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成才。然而王夫人的内心又是矛盾的,她的那种矛盾与痛苦是普天下为人父母所共有的。
袭人此时已经看到王夫人的委曲和无奈,便站在王夫人立场,以一个丫环的身份,表示了自己的真情与忠心,并大胆地向王夫人提出,找一个机会让贾宝玉搬出大观园来。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既蒙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把我派在二爷屋里,如今跟在园中住,都是我的干系。太太想,多有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说坏了的,倒不如预先防着点儿。况且二爷素日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嘴杂,那起坏人的嘴,太太还不知道呢: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没有忌讳了。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落个直过儿;设若叫人哼出一声不是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还是平常,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呢?那时老爷、太太也白疼了,白操了心了。不如这会子防避些,似乎妥当。太太事情又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便罢了,既想到了,要不回明了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件事,日夜悬心,又恐怕太太听着生气,所以总没敢言语。
这一大段,几乎全是袭人的语言。她表达了至少三个意思:一是站在伦理道德的立场上分析,贾宝玉成年了,而大观园里除了姓贾的姐妹,还有表姐妹,难免日久生情,做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出来。二是表示自己的忠心,既然承蒙贾母与王夫人的器重,那自己就得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帮助王夫人照顾贾宝玉。三是要管理好贾宝玉,就得提前做好预防工作,不要到出了事才来后悔,那时候贾宝玉名声坏了不说,王夫人贾政一片爱子之心也白费了。
袭人的言词里,既提出问题,又分析原因,又给予了解决的方法,可以说是相当完美,无懈可击。王夫人作为一个管理者,听了下属这样的意见和建议,自然觉得袭人是一个可信任的丫头。
你今日这话提醒了我,难为你这样细心,真真好孩子!也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点心儿,别叫他遭塌了身子才好。自然不辜负你。”袭人低了一回头,方道:“太太吩咐,敢不尽心吗。”说着,慢慢的退出。
袭人与王夫人的对话,从引导到共情再到理性,层层递进,既让王夫人看到她的重要性,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说袭人的心机在这里一目了然,同时也为后来晴雯被逐,大观园被抄捡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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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想作者写到此处时,心情一定难以平复。在贾宝玉的多情与袭人的理性之间,作者一定也在思考:这是否是人对世俗认识的一种矛盾与对立?还是在面对情感与理性之间,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但当贾宝玉叫晴雯给林黛玉送手绢时,其实作者已经表明了立场:我是在写一段悲伤的爱情故事,至于理性的东西,应该交由社会和后来人去评说。歌颂爱情,也就歌颂真实的人性!
在小说里,贾宝玉面对贾府众人,大多时候是孤独的,只有在林黛玉面前,他才能找到自己的灵魂。他对人对事的那种情感,也只有林黛玉才能明白和真切地感受得到。
当林黛玉从晴雯那里获得贾宝玉的旧手绢时,她更深切地感受到浓浓的情意:一是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悲伤,但请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二是这旧手绢带着贾宝玉的体温和泪痕,表面是给林黛玉用来擦眼泪的,实则告诉她:我的心与你的心永远在一起。
所以她看着这手绢不觉神痴心醉,引发了自己复杂的心绪:一种喜悦,一种悲伤,又有一种惧怕。这时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便在手绢上写了三首诗:
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更向谁?
尺幅鲛绡劳惠赠,为君那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己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这三首诗正是林黛玉心情的真实写照。其一,对贾宝玉送手绢之事,感受到了彼此间的相知相惜,内心感到欣慰。其二,因为惦念贾宝玉的伤痛,自己放不下心,所以整天以泪洗面,伤悲到了极点。其三,表达一种情感的期望,希望我的泪将像当年的湘妃一样,因为对人的思念而留在竹子上。我的窗外就有一丛竹子,不知道它们是否能把我的泪留下?
这三首题帕诗,是林黛玉深感贾宝玉真情的一种回应。也是林黛玉对贾宝玉感情的进一步发展。眼泪是林黛玉的情债之物,当她面对贾宝玉的真情时,她已经无法控制住对情感的抑制,所以她的泪里,既是一种深情,也是一种用生命来回报爱情的行为。
所以林黛玉的无声之泣,才是最悲伤,最动人的生命之痛。
2022年2月13日夜金犀庭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