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就很喜欢书。
那时家里穷,我家祖辈也没出一个读书人,在家里很难找到一本像样的读物。唯独爷爷每年从县城小书摊上淘回来的黄历保存得很好,不仅可以看风水和黄道吉日,还可以看耕种时节,掌握天时地利,俗称农家宝。
到哥哥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的书渐渐多了起来。那时最吸引人的当属故事情节简单、带几行字的连环画小人书。哥哥怕我们小孩看不懂,把书弄坏了,他看完了就把书藏在阁楼里。每次我趁他不在家时就把连环画偷偷拿出来,同邻居的小朋友一起看,谈里面的英雄人物,好人与坏人一目了然,大家都希望好人大难不死,坏人受到报应。有时玩过家家,大家分别尝试着扮演里面的角色,装腔作势学说话学动作,演到高潮处让人喷饭,好玩极了。看完一本,我小心翼翼放回去,再拿另一本。
如果说那时的连环画小人书打开了我童年对知识渴求的窗口,那么刚开始的电视剧更是吸引了我的眼球。记得那时候邻居们早早的吃夜饭,然后聚集在最先买电视的大伯家等着看《西游记》,而我家离大伯家很近,不必抢着吃饭,抢位子。有一次,我还没吃完饭那熟悉的音乐声已经响起,知道已经开始了。我忙端着碗过去,等看完一集回去盛饭的时候,母亲已经把碗筷都洗好,父亲非常的生气,说喊了多少遍我都没有应,也许人太多他懒得找,也许是我没听见,当父亲看到我的碗,突然轮起巴掌要打我,母亲赶紧拉住,我借着灯光看见碗里饭没了,却有不少的鼻涕,顿时脸红耳赤,怪不得父亲生气。
第二天这事儿一经传开,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还被年龄大的奚落一番。足见这剧的魅力,而这剧都是依书而来,看完剧就找原著看,以至于后来我迷上了啃大部头书籍,如中外四大名著等各方面的文学书籍。
到后来兄长们小学毕业了要么学手艺,要么在家帮着种田种地,圈养牲畜,而我是老幺还在读书。我把她们存的一点故事书都读了个遍,依然满足不了我读书的热情。于是我就想着去买书,书买回来自己读完了跟人换着看,这样就能读好多的书。
父母也知道读书的力量,鼓励我多读书,读好书,考上大学,走出去,为家乡争光。
记得有一次,我跟母亲一起上街卖柿子,鲜红软软的柿子装在铺着稻草的大蒸笼里,走十几里山路到县城里叫卖。母亲一边帮客人挑选柿子,一边教我收钱找钱,满满一担柿子换来不少分分角角,而这些钱都放在我背的帆布包里。快卖完的时候,我跟母亲说去附近买点吃的。结果我无意中看到新华书店,顿时眼睛一亮,一头钻了进去。我在里面仔细挑了两本书,付完钱帆布包里的钱所剩无几。
回到母亲身边,母亲翻开帆布包,发现里面的钱只剩一点点,顿时脸拉得老长,追问:“儿子,钱呢,那可是准备买菜种子的钱啊,是不是掉了?”
“我买了书,妈妈!”我把夹在衣服里两本崭新的书拿出来,盯着母亲怯怯答道。母亲看着我,眼泪在眼眶边打转转,一转身紧紧抱住我,说:“没事,我以为你把钱搞丢了,只要你喜欢就行。”声音低沉而柔和,同时我好像读懂了母亲的不易。那次跟母亲上街一担柿子就兑两本书。
上了初中,我的各门功课都很好,尤其是语文,不仅经常得到表扬,还被选为语文课代表。母亲自是心里高兴,由于哥哥婚后析居,自成门户,我的读书生涯经济负担就靠年迈的父母承担!他们年龄大了,又不能跟村里的年青人出去打工,就靠种地养猪供我读书。看着父母微驼瘦削的背影,颤巍巍的把卖仔猪的钱给我当学费,我的心头好一阵难过,暗下决心,要好好读书,不辜负父母期望。
以致后来,我参军,然后回到家乡,然后结婚做了孩子的父亲,都不忘记读书,无论走到哪里在哪里工作,书都是我的知音。而我每每路过书店,报刊亭,看到好的读物都要捎点回,日积月累的家里就有了好多的书。虽说是家里主男,很多事要做,但潜意识里买书读书的习惯总也丢不掉。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父母寿登耄耋,生活的压力逐渐加大,看到别人都凭专业技能大把大把挣钱,总觉得读一箩筐书,不如有一技在手。妻子埋怨我还沉浸在“读可荣身,耕可致富”老思想里,要多学挣钱的本领。还拿捏我:“你要现在的年轻人钻进《红楼梦》里吗?!一部手机玩顺溜了就可以,不要跟不上时代,翻老黄历了,孩子大了要盖楼!”我默默不作答,苦笑她的市井之习,女人嘛,情急之下有时会怼你哑口无言。转而想起了远在家乡的父母,他们的话犹在耳畔:家里要票子,要搞建设,大伯家盖起了楼房,明叔儿子在城里买了房等等。原来妻子是在敲边鼓,家里困难着呢,别忘了父母给你读的那些书,要把知识变为财富。为了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我开始学习专业对口知识和各方面实际操作技能,那些以前存下来的书籍渐渐作古,堆在床底下无人问津。以致于每次搬家妻子都把这些书看成累赘,不愿随身携带。
有一次,我们要从江西搬到浙江温州,路途遥远,托运又要费用,妻子在家紧急收拾东西。等我从外面回来却发现床底下的书没有了,我赶紧追问书去哪里了?妻子看到生气的我,转身嘀咕道:“也没看到你看过书,也没搞出个什么名堂,这些书搬来搬去跟了我们好多年,多烦啊!”见我不说话,她随即又不情愿说道:“卖给废品站了!”我一脸的惊恐,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赶紧夺门而出,找到废品站老板花卖出的两倍价钱把这些书悄悄地买回来了。毕竟自己辛勤攒下的,拿在手上翻阅的,不说当成宝贝,敝帚自珍是要得的。我把书用黑色的袋子包好,塞进小车的座椅下,悄无声息的带到温州。
我本想跟她争执,这很多东西都是从书上学来的,如果不多读书肚子里没墨水进了工厂也是做苦力拿不到想要的薪水。甚至想罗列大伯儿子海子哥早年辍学靠读书自学看懂图纸,然后当上包工头大口吸金的例子。后来想想,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出你之口就是给自己添堵,如果没把学到的东西换来实际财富自然会落下口实,遭人甩脸子。为了家里能过上好日子,我理解妻子的一片苦心。
时间慢慢流逝,来温州第一年我就去温职学院报名参加电工方面的知识培训,然后考取了国家认证的高级电工,拿到证书。有了这个敲门砖,我很顺利的进了一家公司,因工作稳定,收入可观,转眼间在温州呆了好多个年头。我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市里书店、图书馆、城市书房如繁星点点,散布各个街头,空闲时间一头扎进去,吃一顿饕餮大餐,上班之余有个读书的地方是件惬意的事。思如泉涌时拿起笔写文章投出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多篇作品发表在当地报纸上,还获得一些稿费收入;在湖北黄冈老家,《蕲春作家》刊物也推出我的作品,令同事和一众亲戚朋友刮目相看。我知道,要想成为一个稍入流的写手,要有所建树,需要走很长的路,需要读很多很多的书来充实自己,丰富自己,然后笔耕不辍,写出自己精彩的人生。
同时让我感到欣慰的是妻子态度的改变。
最近妻子从咸鱼上帮我弄来一个漂亮的书架,有模有样的摆在空间本来就很挤的宿舍里,把那些散落一地的书籍弄个归处。进了女人的温柔乡,我心中格外舒坦,这些书啊,如同一个弃儿又被捡回,在妻子那里总算是打了一个漂亮翻身仗。多少年了,我的这个美丽理想,那个小小的书香屋不经意间就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