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坑牌坊背后的故事之十一
龙坑牌坊石柱上对联的入声字与遵义方言保留的古音
龙坑牌坊上的五副对联，用今天的普通话来念，有两副存在一定的问题，即末尾的两个字不是“仄平”相对，而是“平平”相粘。“头品顶戴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御史巡抚贵州等处地方提督军务世愚弟潘霨拜题”的对联，“世有令名天与厥福，表其宅里树之风声”里的“福” 与“声”;“赐进士出生特授遵义府知府王联璧拜题”的对联，“举毁究乌容德本阴行始信立心如石，褒加来凤让善通圣鉴良田济物挥金”里的“石”与“金”，就是这样的。
“对子”也叫“对联”，既是一种修辞手法，也是一种实用文体。它可长可短，讲究平仄对仗。在写作中要求词类相同，平仄相对。对“对子”的基本规矩或基本要求是上下联的字数相等、词性一致(实词对实词，虚词对虚词)、平仄相对、节奏相同(词法和句式一一对应)、声调分明，这样才和谐而工稳。但是，这两副对联却不是这样的。这是什么原因呢?
首先让我们来仔细阅读一下《声律启蒙》，看看平仄不相对的字、词或者句子有哪些。
“秋对冬”“舞蝶对鸣蛩”“春日正宜朝看蝶，秋风那更夜闻蛩”“楼对阁”“只对双”“实对虚”“弋雁对求鱼”“分金齐鲍叔，奉壁蔺相如”“花残无戏蝶，藻密有潜鱼”“鳖对鱼”“李白对杨朱”“月满庾楼，据胡床而可玩;花开唐苑，轰羯鼓以奚催”“行无踪，居无庐，颂成酒德;动有时，藏有节，论著钱神”“高楼对邃阁”“湿对干”“寒毡对暖席”“杨柳绿遮元亮宅。杏花红映仲尼坛”“阮籍旧能为眼白，老莱新爱着衣斑”“栖迟避世人，草衣木食;窈窕倾城女，云鬓花颜”“骁将袍披仁贵白，小儿衣着老莱斑”“虎穴对龙渊”“枳棘对蓬蒿”“雪竹对烟萝”“径菊对池荷”“品笛对吹笳”“翠竹对黄花”“百亩风翻陶令秫，一畦雨熟邵平瓜”“花间双粉蝶，柳内几黄莺”“黄茅对白荻”“水阁对山亭”“一枰决胜，棋子分黑白;半幅通灵，画色间丹青”“宴客刘公，座上满斟三雅爵;迎仙汉帝，宫中高插九光灯”“佛对僧”“奇阁对雕楼”“晚笛对秋砧”“笔格对书函”，等等。
这些明明写着“对”的字、词、句为什么“仄平”却是“不对”的了呢?我认为这是语音发生变化造成的。从《康熙字典》看出，古代的声调有四个，即平上去入;普通话的声调也是四个，即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轻声是四声之外的一种特殊声调)。古代的平声字发展至今，已经分化成普通话的阴平、阳平两个声调了，入声字已经消失，分别演变派入到平(包括阴平或阳平)、上、去三个声调里去了(通常叫“入派三声”)。比如，“逼、急、你、立”都是古入声字，已经演变派入到阴平、阳平、上声、去声中去了。
我一直认为遵义方言是有入声字的，但在相关资料上却一直没有找到佐证，我只好去阅读记载有入声字的相关书籍，比如《康熙字典》，比如王力先生著的《汉语音韵学》，比如网络上的相关资料。如今，我已经掌握了入声字的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比如，古四声的歌诀是：“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根据这个口诀，当听到农村老人说“一、七、八、不”等字的时候，我就觉得总这些字与新闻联播节目里的发音存在重大区别，而且当即判断这几个字是古代的入声字，它们一直在农村老人的口中流传。
话题扯远了，还是回到龙坑牌坊上来吧。龙坑牌坊上的那五副对联保存着古代的入声字。假如你不懂得“入派三声”这一语言规律，就会得出一个极端错误的结论——“那些文化名人写对子居然不讲究平仄对仗”。
根据相关专家归纳总结出来的对入声字的肯定法与否定法的基本要求，我们来判定一下龙坑牌坊上的那两副对联。首先来熟悉一下肯定法，它包括七个方面，一是声母为b、d、g、j、zh、z，声调为阳平的字(全是入声字);二是声母为d、t、n、l、z、c、s，韵母为e的字;三是声母为k、zh、ch、sh、r，韵母为uo的字;四是声母为b、p、m、d、t、n、l，韵母为ie的字(“爹”字除外);五是韵母为ue(u读迂)的字(“嗟”“瘸”“靴”除外);六是声母f与韵母a、o、u相拼的字;七是根据形声字的特点，凡声符是入声字的大部分也是入声字。再来熟悉一下否定法，它也包括七个方面，一是凡有鼻音尾n和ng的字，不是入声字;二是读zi、ci、si三个音节的字;三是读uei音节的字;四是读uai音节的字(少数字除外，如“率”);五是声母为m、n、l、r，而读阴平、阳平或上声的字;六是韵母为er的，也不是入声字;七是韵母为ai、ei、ao、iao、ou、iou的字，大多不是入声字。
现在，我们来查阅一下《常见入声字表》和《入声字韵部》，根据肯定法与否定法来判定，就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福”“石”属于入声字，上面所列《声律启蒙》里的、与对联平仄对仗相矛盾的那些字，也是入声字。
入声字具有发音短促、突然停止、不能延长的特点，在遵义方言里，“六”“肉”“伯”“白”“百”“一”“七”“吃”“八”“不”“福”“石”“麦”“黑”“色”“学”“发”“得”“国”“杰”“族”等“阔”“桌”“辍”“说”“别”“灭”“蝶”“捏”“佛”“雀”“落”“逼”“急”“你”“立”等常用字都是入声字。
这也是我多年来通过大量的搜集、分析和归纳，得出的一个重要结论：遵义方言里不仅古音字多，而且入声字也特别多。当然，这也是遵义方言的一个最主要的特征。说遵义方言里没有入声字的判断也是错误的，至少是没有跟土生土长的农村老人亲密接触，否则就不会得出这种违背事实的结论。
(编辑：黔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