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中年,闲暇时偶尔会想起年轻时的一些亲身经历或听老人们讲过的一些旧事。其中就有这么一件,我觉得很有意思,说来与大家听听。
那是听邻居大婶讲的一个真实而奇特的事情。我那时大概十五、六岁,已经有了很深的记忆,所以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一天,太阳公公似乎很高兴,欢快地唱着歌。我走在路上,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年轻人——骨瘦如柴、胡子拉碴,头发如同炸窝鸡,似乎有好长时间没有修理了,猜想可能是从遥远的某个地方逃难过来的,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根酷似八、九十岁老人身形、幼童胳膊粗细的木棍,一瘸一拐地如同患病的老太太,目光呆滞,深一脚浅一脚地、直愣愣地行走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
一路无语。猛听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粗杂的呼叫声,扭回头看到身着整齐、彩绸外衣、头顶彩帽、帽上插着两根长长的彩翅儿、挥舞彩带,骑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一个人,以为是一个中了彩头的名门闺秀;等到跟前才看清,却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帽上的两根翅儿是由两束彩色稻草编制而成的,手中的彩带也成了鞭子,胯下哪是什么良驹,分明是一头肥硕的哼哼唧唧的猪;吆喝着舞动手中的彩鞭,猛冲猛撞,人畜合一,身后扬起股股尘团,嘴中骂骂咧咧、骄横而暴躁得如同一头母狮;那年轻人紧躲慢躲,也没能逃过挥舞的不长眼睛的恶毒长鞭,差一点栽倒在路旁的污水沟里;即便如此,也没能放出一个响屁来,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鞭抽伤了神经;也许是被扬起的灰尘迷住了早已看透迷彩世界的双眼;也或许是从自己的躯体中有一只与世无争、尽量少惹是生非的大手遏制了想要呐喊的喉咙。那骑猪的泼妇被顺风的海水滋润惯了,没有即便是表层的丝毫歉意,直冲下去。
折腾了许久,肚子未免有些饥肠辘辘,速度降了下来,恰巧前面有一个摆摊售卖糕点的精瘦老太太,虽年近古稀,却双眼透亮,如小说中神秘的大侠人物;炯炯有神的眼光中透着狡徢之光。那妇人抢到跟前,拿起一块糕点,人猪均分,钱也不付,边吃边走,俨如一位地痞无赖的样子;大侠也不争辩,嘴中念念有词,那猪猛蹿出去,妇人差点从猪背上摔下来,玩起了《把手举起来》的游戏,往返折腾了几次,丢盔卸甲,衣服也像是在染缸里被染过一样,灰突突地只剩下一个颜色。说也奇怪,不知是这阴阳怪气的老太太施了魔法,嘴中神神叨叨;还是这糕点掺了什么神奇的药剂,仅仅一块,那肥猪连带主人一块儿便像脱了娘胎、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温顺乖巧得如同小绵羊,唯命老太太是从,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疯狂嚣张气焰。
像是过了好多年,当那年轻人赶上来的时候,那妇人做起了老太太的生意,老太太却不知去向。此时天已近黄昏,红红的火烧云,染满了半边天,一层层涂鸦着落日的余晖,成了大海泛起波澜的倒影,燃尽了一切尘埃。
最终形同陌路,各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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