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来的时候,明德,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第一师范,长郡,湘雅,周南,这些名校,和长沙城的历史一样古老;而明德,又何尝不是这历史沧海中浮现的一颗明珠?
似水流年,别梦依稀,湘江夜以继日向北而去;日光垂照,华灯初上,沿江路和湘春路人车如潮。然而无论是车水马龙还是江声渔火,都是过眼烟云,闹市归闹市,夹在沿江路和湘春路之间的明德中学,总是犹如尘世汪洋中的岛屿,泰然自若,闲庭信步,不着丝毫尘埃火气。
一进明德,半亩方塘、一汪碧水的屈子湖就扑入你的眼帘。不要眨眼,把它看仔细吧。
春天,屈子湖岸的香樟垂柳就绿了,完全是书香的熏陶,不沾半点肥料,它们就绿得发青,如同岳麓山翠玉般的颜色;鸟儿纷纷落在枝上,纯真地点头哈腰、互相问答,发乎情而止乎礼;燕子回来了,它顾不得奔波的劳累,抖动着一身新得发亮的羽毛,只管把旅途的见识叽叽喳喳地向久违的校园诉说;而屈子湖畔的校舍里的书声格外响朗,学子们正端坐课堂,心无旁骛,听师长传道授业解惑,教与学在这里相得益彰;绵绵的春雨,时不时地洒在校园,洒入碧绿的屈子湖中,象无数跃动的黑色小蝌蚪,它们跃跃欲试,欲跃上岸来,听那江涛般清亮的风声雨声读书声;这时,无论你是在教室里专心致志,捧书研读,还是在屈子湖旁独自踟蹰,展卷求索,你都会沉浸在书香鸟语中,身心空灵剔透。那是一个无中生有的境界,一个从无知到有知的进程,在那个时点,百年名校就与千年文明和谐地交织融合在一起,浸润你的灵魂,让你如醍醐灌顶,心领神会而欢呼雀跃。
夏天,最热的时候,那些被屈子湖水滋润着的小蝌蚪们都将经历蜕变的过程,变成青蛙王子了。不,应该说,那时,屈子湖的锦鲤,将跃过龙门,成为一条条过江过河过海的猛龙。炼钢的炉火温度最高的时候,是炉火纯青的时候,最热最纯的炉火能炼最好的钢。百炼钢成绕指柔,柔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最好的钢,是我们不辞劳苦的师长们炼就,将为我们毕业的莘莘学子插上翅膀,使他们成为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飞天之虬,从明德这一方小天地飞向无限宽广的世界。然而,无论走遍天涯,无论千里万里,明德都在他们的心头牵着挂着,他们念念不忘的是他们成长的沃土,是摇篮般的母校,是谆谆师长情,是绵绵同窗谊,即算是老了,头发白了,腰腿弯了,也时刻惦记着,记得要回来看一看;湘江河和屈子湖,会无数次在记忆里交汇,令他们魂牵梦萦,因为明德,已经成为他们的骨头,他们的血肉,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我还没有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来过了。
这是一串著名的名字:黄兴、陈天华、任弼时、章士钊、谭延闿、周谷城、欧阳予倩、罗鼎……他们有的是政治家,有的是教育家,有的是文学家,有的是社会名流。风起于青萍之末,英雄生于草莽,他们本是明德的普通学子,但有志者事竟成,通过老师的教诲和自身的努力,他们成名成家,从此傲视群伦,让芸芸众生仰视他们。当他们推动着历史向前、再向前的时候,历史的车轮就在他们的身后留下了长长的轨迹,而这轨迹的源头竟然都是明德。“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引领了中国一个世纪的风骚,他们的名字早已载入了华夏文明的史册。他们为母校锦上添花,母校因他们而流光溢彩。不,这不是一些普通人,这不就是那一条又一条搅挠得江湖风生水起的屈子湖畔生猛的蛟龙么?!
我来了。
我来的时候,是两年多以前。
那时,热天的火气渐渐褪去,秋风正开始用树叶为冬天发名片。桃红柳绿菊花黄,一年中四季来了三季,无所思亦无所忆年少的我不知道,已有一批学子刚刚离校而去。但我知道,我来得正是时候。没有青黄不接,只有辞旧迎新,辛勤的园丁正等着幼苗,巧手的工匠正等着璞玉,我就这样挟着迷茫,带着求知的渴望,跨进了明德的校门。所以,从那时起,屈子湖水就曾照见过我坚定的步伐,成德楼旁也曾踏过我匆忙的足迹,乐诚堂里还曾留下我欢乐的笑声;我是明德的一分子,人前人后,左邻右舍,我为之欢欣,为之炫耀。
明德是恬静的,因为她只专注于教育育人的目的,毫不理会城市的喧嚣;明德又是热闹的,因为她包容着满园的活泼与生动;明德是严肃的,因为她准确地预计着每天,具体到每一节功课,没有丝毫的差错与动摇;明德又是宽容的,因为她善待了所有的顽劣与天真,耐心地导向成熟和理性。
玉不雕琢不成器,树不浇灌不成材。两年多时间,九百个日夜,师长们孜孜不倦的教诲,我由一个懵懂小儿成长起来,慢慢懂得了道理,明白了事理。我在长考,在深思:某年某月某日,我离你远去,若干年后,我又回到你的身边,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母校,我的明德?
如果我是一个政治家,我将是中国的门罗,我会拿强大的国土来恭奉你;如果我是一个金融家,我将是中国的索罗斯,我会拿无尽的财富来回报你;如果我是一个文学家,我将是中国的高尔基,我会拿等身的著作来酬飨你;如果我是一个歌唱家,我将是中国的帕瓦洛蒂,我会拿最洪亮的歌声来颂扬你。
但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但不要紧,我在准备着,时刻准备着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因为我们的前辈校友们作出了楷模,我们起点太高,我们已经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
呵,这深沉的屈子湖水啊,我分明感到了它的信任,它的温情,它的嘱托!
——写于2007年,初中毕业。
审核编辑:吟湄 推荐:吟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