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琐记
生命
草木本无言,时节聚散兮。
自然对物候的变化最敏感,在季节交替的时候,花花草草都会用最动人的方式向天地表白。正如秋天,树叶就从高天上耸身一跃,扑向深蓝,落入尘埃。
秋叶以生命祭告天地,也许是这种行为感动了世人,引起了共鸣,使秋天变得极为特殊,具有了感慨、悲悯甚至胸怀天下的人格化特征,让一代代文人墨客为之落笔如云。
当然,秋天的影响力远不止于此,她时而风雨潇潇,时而晴云万里。
雨水
秋雨,总是夹带着秋天的严肃和惆怅斜斜地降落在梦乡。
晨练的人首先发出了感叹:夜雨将世界洗得通明透彻,清爽湿润的微风中带着晨烟的味道,低洼处的几汪水像破裂的镜子,割裂出一块块深邃的蓝天,白云缓缓地从这边飘进,从那边飘出。风轻轻地吹,柳枝轻轻地摆,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几片叶子落在水面,像小船一样打着璇儿。
更多时候,秋雨是绵密悠长的。每当此时,暗沉沉的天地间就会飘起细雨,雨丝闪着光,扯天扯地,不分日夜,不分早晚。
清凉、缠绵的雨丝里飘着一朵朵雨伞,或许还有几个恋秋的人更愿雨中漫步,品尝秋雨的滋味。秋雨让人惆怅,但惆怅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的景色。
色彩
秋天总是色彩鲜亮的,有些壮丽,有点惆怅。夕阳染红了天边的几块云彩,阳光沿着云朵的轮廓,柔柔地覆在屋脊上、树梢头、行人的脸上,大地都浅浅地镀了一层淡黄。这淡淡的颜色是乡土的本意,就随着蝉声入了梦。
披着薄纱的过客,请停一停匆匆的脚步,你看,屋瓦上的浮尘被昨夜的秋雨洗掉了,它泛着瓦蓝色的光芒,清晰昂扬,正悠悠地沐浴着落日的余辉;一阵清风拂过,树枝微微摇曳,叶片象吹皱的湖面一样闪过粼粼“波光”,叶子摆动着挤碎了地面上斑驳的影子,一片片枯叶簌簌落地,片刻之后,夕阳重新铺洒满地,一切又回归沉寂。
感觉
秋天注定是孤独寂寞的。在晴朗的午后,登临山巅,看漫山红叶,层林尽染,秋风过处,松涛起伏。兴许是因急切赏秋而登山过速,微微有些困乏,坐在坚硬洁净的岩石上,抚摸着被风雨洗刷得略微发白的石壁,心底升起一种难言的沧桑感。
山顶的寂静让人如此迫近地听到了灵魂的声音。一颗心在通通地撞击着胸口,甚至听到了血液从血管中流过时涌起的声音。偶尔,一阵阵山风穿越林海,带着新落的黄叶,呼啸而至,任由那微凉秋风吹得衣袂飘飘,吹遍身体的每一处罅隙,涤荡灵魂深处的所有污浊。让高贵的孤独拥抱寂寞的心灵。
行走在微波荡漾的湖畔,清风徐徐,送来一阵阵悠扬的古曲。古韵铮铮,清泉汩汩;长箫吹送着难言的离情;琵琶捻按了幽幽倾诉;二胡牵挂着相思的心。慢慢地,要醉入这惆怅的海洋了。
午后
午后,清爽的秋风来到天地间采撷灵感。天蓝得深远、蓝得自由。四处飘泊着惬意的云朵,更有那太阳如同镶嵌在碧空里的一颗金子熠熠生辉!一切都清亮、明净。
透过道旁班驳的树影,可以看到远处钟楼的尖顶已溶入纯净的蓝天。只是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射出点点琉璃闪烁的光芒。如同失明多年的人忽然得到明亮的眼睛看世界,一切都棱角分明,鲜明得无法形容。
走进一条幽静的小胡同,路旁杨柳成行。秋风吹过,簌簌声响,枝叶交错,枯黄的树叶悠悠地飘过肩头落在脚下。落叶已铺满路面,每一步都踏出一阵秋天的声响,踏出一丝秋天的忧愁。踏着铺满落叶的小路,呼吸落叶的清香,脑海里放飞自由的思想……这样的路若没有尽头该多好!
人文
秋天,轻轻地来,静悄悄地走,遗落满地枯黄,带走一季回忆,像一条流向大漠深处的长河,始发一片葱茏,湮没于无边的荒凉寂寥。
当笔尖划过纸面,浮出“秋天”二字时,已是夕照满窗。
秋天恰如这黄昏落日,褪去夏日铅华,不再耀眼夺目,她的光和热变得温暖而柔和。空寂的巷陌街亭披了一身落日余晖,各种建筑物都镀了淡淡的金,似乎把这个时代也描了边,处处都散发着思想的光芒。
天光渐渐黯淡,阵风吹过,卷起三五片秋叶,摇落七八枝枯黄,凉意顿生。
从初秋到深秋,从清爽到寒凉,秋天是一场壮烈的悲剧!文人爱清秋甚于暖春,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留下数不尽的悲秋诗文。屈原在《九歌》中写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这大概是最早描写萧萧秋色的诗句。秋风落叶成一波,寥寥几笔就晕染出一片浓浓秋色,淡淡悲凉。
“榈庭多落叶,慨然已知秋”是五柳先生在《酬刘柴桑》中的诗句。落叶是秋天永恒的主题,九月,秋风乍起,枯黄的树叶飘然坠地,顷刻间铺满乡间小径、深深庭院,落日余晖尽染层林,透过枝叶闪烁着迷离而柔和的光芒。庭院枯叶,寂寂无声,此刻安闲宁静与落寞悲凉总是相伴相生的,那片片枯叶撞碎心中多少往事、多少乡愁。秋叶总是最忠实的听众,要么静静聆听昨天的故事,要么随风起舞,奏出慷慨悲歌。
自古文人多悲秋,细雨梧桐一孤舟。绵绵不尽的秋雨淋湿心情,浸透回忆,数不尽的离愁别绪总是在夜雨声中伴着桨声灯影悄然流露。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李商隐在《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兖》中借用秋雨枯荷抒发自己寂寥、凄楚的人生感怀。秋雨是从江南画舫中飘出的一曲《琵琶行》,婉转悠扬;秋雨是越过红墙碧瓦,消逝在苍茫天地间的一首《长恨歌》,如泣如诉。
秋天并不总是多愁善感、缠绵悱恻,郁达夫写下《故都的秋》,把一个真挚、爽朗的北京城摆在我们眼前。大概所有北方古城的秋天都会有这样的景色:湛蓝天空下,城墙高大,城楼巍峨,沧桑历史顺着古朴的青砖路面绵延至远方;古巷幽深雅静,几处高门大院,看不出年龄的古旧门楼,两扇铜钉铁叶的大门,见证无数历史兴衰,被风雨抚摸得锃明瓦亮的抱鼓石,一块隐隐浮现模糊字迹的照壁……这些历史的忠实信徒向后人述说着代代生民的悲喜人生。
寻觅一个明媚的午后,或者偶遇一次壮丽的黄昏,赋诗感怀,浅吟低唱。文人看到四季更替、花开叶落时,总要对人生短暂、福祸无常发出感慨和吟唱。
其实每个人都会思考自己的人生,会触景生情,日出而歌、日落而叹,花开而悦、叶落而悲,月圆而欢,月缺而忧……文人只是把这份感情化入诗歌,变成文字。
因此,莫要嘲笑一个珍爱文字的人所做的种种“痴情”事。他与秋天有个约定:每逢四季交替、风雨晴云的日子,都应写几行文字,既是心灵的吟唱,也是天地的对白!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