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爱
下午,请假去医院看病,一只手几乎和我的手同时伸进取药窗口。我急着赶时间,正懊恼间,那人抬头对我笑了一下,我也报以微笑。
“多少钱啊?”
我才注意到那人的旁边站着一位身材矮小,头发花白,背微微有点驼的老妇人,她正仰着脸怯怯地问那人。
“不贵,十几块钱!妈,你坐那儿休息休息。”
那人又朝我歉意地笑笑,那位老妇人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望望我,又望望那人,声音低低地说:“是啊,是啊,只要能看好病,花多少钱也行啊。”说完,便拖着两条像小括号一样的腿,一瘸一拐地朝大厅的椅子边走去。
我的心里突然一阵痛,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再看眼前这个人,我觉得她有了温度,我看到了她普普通通的外表下一颗体贴的心。她大概觉察到我在看她,又冲我微微一笑:“人老了,总怕花钱!”我也感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附和,“就是,我妈也一样。”
“我妈是风湿病,常年吃药,每次给她看病,500就说50,300就说30,否则她心里难受。”她远远地望着已经坐在长椅上的老妇人,悠悠地说。
我突然就对她生出敬意来,眼前这个朴素的甚至有点土气的中年妇女的形象猛地高大起来。我何尝不是这样哄我的父母呢!闲聊中,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也是一名小学教师,也靠不高的工资养活家庭,孝敬越来越年迈体衰的父母。
我想起几年前住院期间遇到的一对来自农村的中年夫妇,男人粗犷结实,见多识广,比一般庄稼人豪放。女人上半身很胖,两条腿却纤细瘦弱,好像是肌无力。她瘫痪在床,男人悉心照顾,每天从照料起床,洗脸,梳头,刷牙,到吃喝拉撒,聊天按摩,男人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相反,一个大男人,他没有显得毛手毛脚,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细致入微,温柔体贴,无不流露出对女人浓浓的爱意,从他动作的娴熟到位可见他伺候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每天清晨,他抱女人坐起,帮她穿好上衣,扶她斜靠在病床上。然后打来热水,在她脖子里围一条干毛巾,像照顾小孩一样,帮她擦脸,洗手。女人的手臂勉强可以活动,他挤好牙膏,把牙刷递在她手中,她刷牙时,他就站在她面前,端着水盆,直到她刷完牙,漱完口。每次小解,他都轻轻将她拦腰抱起,把她放在特制的中间掏空的椅子一样的便盆上,她像小孩一样搂着他的脖子,从容地坐上去,我每次都好奇地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看过去,那个男人像山一样,小心地维护着他的女人,我只能看见她侧着的上半身。那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在我心中霎时显得那样高大威武。
攀谈中我们才知道他伺候病妻已经好几年了。几年来他们几乎大半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谈起辗转各大医院看病的经历,他们是那样乐观豁达,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同病房几个悲悲戚戚的病友,都被他们快乐的情绪感染着。一个病友感叹地说:“你咋修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不是我,他不得打一辈子光棍!”那个女人也不无幽默,乜斜着眼睛,盯着他的男人看,一脸的幸福。
“就这,她还三天两头要休我呢!”
男人边按摩女人的腿,边调侃地说。
病房里的人被他俩的谈话逗乐了,都开心地笑起来。
我看见那个女人稀疏的黑发下面露出花白的发根,我暗暗猜度,她的头发是否也是他给染的。
期间他们已出嫁的女儿来替换过他两三天,他好像是个村干部,一天有很多电话,女儿一来,他就赶紧回家处理家里和村子里的事情去了,他风尘仆仆地回来,女儿就回去了,女儿在外地工作。
我又想起了曾爷,曾爷身材高大,皮肤黧黑,简直就像非洲人,他的衣服也总是黑得发亮,领子能渗出黑油来。后来,我才知道他住在一间狭小的平房里,数十年如一日地伺候着瘫痪在床的老伴儿,每天给她喂水喂饭,换洗尿布,为了避免生褥疮,还经常给她擦洗身体。以后每次见到曾爷,我总是对这位普通的老人充满了敬意。
滚滚红尘中,平凡世界里,我们皆凡人,我们都在坚强地生活着,有些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十分不易,但正是这些人,他们身上总有一种朴素的真情特别能打动人。我想正是有了许许多多这样默默无闻,却闪耀着人性光辉的普通人,才让这个世界充满了温情,才让我们生活的城市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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