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那是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也是我们农家子弟只有凭读书才可能改变命运的时代，恰是我的懵懂的中学时代。记忆中，那时的我，一路懵里懵懂、跌跌撞撞，许多片段至今常常令我回味。
刚读初中时，我好像对读书没啥感觉，直到初二，遇上了教数学的刘老师，才让我对读书改变了认知。说不上缘由，从喜欢一个老师，到慢慢喜欢上这老师所教的课程。从此，学习的自觉性也明显提高了，寒假里，老师没有布置家庭作业，我自己把课本后面的数学题一道一道工整地抄了做;暑假里，白天跟父母下地做“双抢”劳动，晚上还要用日记写下那泥巴稻田里劳动的感受。从那时开始，我便有了朦胧的志向，记得还跟我娘说：“我一定要离开农村，离开这个山沟沟。”
在村里我家是“杂姓”，从小父母也向我灌输要为家族争气的想法。初三时，想考上师范或重点高中，学习很用功。同村一位发小，中考当年他考上了油墩街中学而我没有考取。落榜的滋味真不好受，那几天我流了好几回眼泪，情绪十分消沉。如果不是后来高中扩招补录，说不定我真的难以走出那段阴影。
进入高中，很有种新鲜感。班主任徐老师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大学毕业的老师，所以印象深刻。记得徐老师操着一口好听的普通话，穿着喇叭裤，留板寸头，戴眼镜。后来发现教我们班的老师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当时还觉得自己很荣耀。一直想发奋读书但心思总不能集中，高二期中考试得过全班第三名;也有因考试发挥失常，成绩不理想而吞咽过数学试卷的经历，那味道真的很难受，可我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铭记失败。到了高三，那才真是全身心投入——拼了!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和睡眠时间少，我有过几次早上起床晕倒不能站立的现象，可这并不能成为我退缩的理由，反而激励我更努力地向前，这就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学生的感人之处，吃得苦，有拼劲!
英语一直是我学习的最大瓶颈，可能与初一启蒙有关。后来我就想用抄书和做课后的练习题的方式来提高成绩，拼尽全力，可中考还是只考了可怜的24分。到高中，我进一步摸索英语的学习方法，从高一开始我争取背诵每篇课文并默写。语音是一片空白，到现在我都不会读一个音标。我的英语朗读和背诵，用的是只有我自己能听懂的语音。就是这样，我高考英语都还只考了64分，不过比中考还是进步了许多。
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记忆力特别强，初三政治课本，八裁纸正反两面的内容我一个早上就能背诵。高中英语一篇课文我逃避早操一次，早餐期间我就能默写出来。
农家的孩子情感淳朴，初一刚离家住校，傍晚就去学校的后山朝家的方向眺望，有时还禁不住掉眼泪。记得读高中第一个月回家时，母亲让我在她面前转了几圈，从上到下瞅了个遍。还记得去上大学的头一天晚上还一个人躲在卧房里流眼泪。看来，那个时候的我，还是摆脱不了孩子对父母的依恋。青春期，在男女情感方面我也有过朦胧的意识，但没有具体对象。记得在高二我个头还小，有一次玩耍时不小心一头撞到了一个女生的怀里，弄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而我好像没啥感觉。
我不善交际，好友不多。仅有的几个都是家庭条件拮据的、有的家里兄弟多，还有的就住着毛草棚。那时的我们能上高中都很不容易。星期天去学校时，都是从家里带足一星期的咸腌菜，腌菜里油很少，有点小鱼小肉也到不了周三。在黄金山初中能用饭票二比一换一坨米糖可是花了大本钱了。高中时，更是自带油、盐、干腌菜，在学校拾柴火自己烧，两三天就会发霉。我曾有连续吃一周的豆腐乳的经历。能吃到馒头油条，那是偶尔的奢侈，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那简直是美味佳肴。偶尔好同学回家，一个人吃两份米饭心里有过节般的高兴。高三晚自习后偶尔到学校后面的曹家村吃一碗五毛钱的面条，那味道能让我回味好几天。
高一入学时，我穿的一条长裤，在右膝盖部位外面打了一大块不同颜色的补丁。一个半大的男孩，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在现在的孩子看来，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但那时的我们并不感到寒酸，因为那时我们心里在意的是学习而不是穿着打扮。
上初中时学校离家只有五华里，一般周日下午担着米、菜和衣服与几个同村同伴一起去学校。后来上高中就很不方便, 早上天亮前要走五华里的路赶班车，没赶上就只能靠两条腿了。五六十里路我们要傍晚才走到学校，有时走到离家二十里的“滑坑岭”能爬上拉石头的拖拉机，那也算幸运的。那时我们去学校是风雨无阻的。
天亮之前赶班车的滋味也是一辈子都难忘的，尤其是冬天或下雨天。那时全家都没有钟表，一般是父母一起数鸡鸣几遍后出发。有时同村同伴一起，也有单独的时候。有一年冬天，下雨，我一个人在公路边的屋檐下不知道等了几小时才天亮。还有在那朦胧的月光之下，独自经过那棵檀树下的菩萨小土庙，一个孩子心里惧怕的感受是可以想象的。
记得还有一次是堂哥结婚次日返校，父亲送我去十五里外的响水滩赶天亮的班车，冬天下大雨两人下半身全淋湿了。我对父亲说，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就不活了!其实当时我还有一种不满和抵触的心理，认为父辈过于看重读书而没有关心我本人。但父亲没有领会到我的另一种情绪，认为我就是发誓读书。到高二下学期，我们家卖了一头猪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从此结束了每星期去学校都要赶班车的艰苦历程。
初中自己用小扁担挑米到学校。记得初二时有一次自己和堂弟用独轮车推木柴去学校，因为从未推车走长路，而且那次道路临时挖断了几处,，所以那次一路的艰辛，把年少的我们折腾的浑身散架了似的，那次超负荷的劳累至今难忘。
高中时交到学校的米基本是我父母送去学校，因我母亲常外出走村串户做米糖生意。记得好几次爹娘挑着两大蛇皮袋米去学校，我收到后还让她们赶快离开，好像让同学知道了我爹娘是做米糖生意的，很不光彩。现在想来那真是幼稚。
我的中学时代基本没有课外阅读，知识面很窄，也没有教辅资料，靠老师找题目编印。好像那时老师也没有过多强调个人的学习，或许就是自己内心有着想改变命运的内驱力。
有人说，回忆过去的生活，无异于再活一次。而我觉得回味过往不仅是对岁月的感慨，更是一种能量的积累。上篇文稿发出后，有位文友留言：“怀旧，不是因为现在的矫情，而是因为那时的我们很年轻——”“青春无悔!”我想此文亦有此意!
2022年7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