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振亮||父亲（外一首）

记忆中，父亲的影子总是落在
铧犁，荷锄和一堆农事杂务上
仿佛这是父亲上辈子与它的恩怨交织
绕不开，干不完

沟边的山花像牛眼般大
一路敞开在父亲滚烫的四季
可父亲并不懂得花开花落的浪漫和伤感

他习惯清晨采露，暮色酿酒
和田里一茬一茬的庄稼举杯问盏
与甘蔗玉米比划身高
让花生番薯在他平滑的修辞
各安其所
角落里的犁耙，锄头，镰刀……
金黄酿成的往事
一晃歇息了好些年
被父亲双手磨得锋利的锈斑
一块块脱落在他的脸上
为父亲装扮的还有灼痛
岁月的炊烟

去年父亲还嚷嚷着我跟他去散步
今年却只能拄着拐杖在门口等我回家
抽搐的言语像刚学说话的孩子

夕照下，佝偻的父亲如大山般高
朱自清笔下的某个片段
从父亲的身上得到验证
我读出一腔潮湿的心酸
　　　
阳台的玫瑰花

在这么好的春天
有风从傍晚跑过
在阳台择一处放得下身体的地方
阳光一寸寸从窗外坠落

害怕孤独的小白向我走来
围着我脚边打转
它脖子的铃铛沉默了残阳深情的告白

阳台的玫瑰花开了又开
捧着血色一样灿烂的年华
从三月开进了四月
刺骨的冷艳让人心生原野
此刻玫瑰、我与狗
仿佛三个物件，三个场景，三种时空
我调节了与它们对视的角度

幻象恰少年的小白是我
阳台安静轻盈的玫瑰花

是我存放青春的诗
是我借前世之名，写给今生伊人的承诺

就这样
它看着我，我看着它
既有一低头的温柔，又有仰天的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