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回到医院,刘山无时不刻不在想象那美妙的事。他又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就琢磨:“如何去呐?大街上有路灯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大街上的正门进她的面馆吧。万一被人看见,可就完了。不行,我必须去探探路。”于是他就出去了。
小面馆坐东朝西,是厢房。房后就是庄稼地,但地里也有两户人家。在这两户并排的人家后面,是一条小路。小路一直通到小面馆的后面,那里有一个厕所。在餐馆里吃饭的人,如果内急,可以出餐馆的后门去解手。上次聚餐,刘山就曾去过一次。于是,刘山决定夜里就走这条小路。为了保险起见他又亲自走一趟。
回到医院,刘山又想:“我大半夜的出去,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肯定知道。他们一猜就知道我干坏事去了。唉!要是会打麻将就好了。吃完了晚饭,出去打一会儿麻将,到了半夜再去胡秀琴那儿,别人就不会怀疑。看来我得马上学会打麻将呀。”又想:“难怪很多领导都会打麻将,他们肯定都是为了这个目的。今晚我得找一个什么理由呢?唉!找张老师下棋去吧。也不知张老师今晚在否在学校?”
要下班时,刘山趁有人在场就给张老师打电话,说晚上要去学校和他下棋。巧的很,正好轮张老师值班,两个人就约好了。
吃完晚饭,刘山就去了学校,和张老师下棋到九点半,然后就告辞出了学校,沿着白天选好的小路慢慢地走。并警惕地谛听是否有动静,他害怕碰到人。遥远的南方天际浮着一眉弯月,发出的幽光使他能隐约看清小路的轮廓。有一点他事先没有想到,就是庄稼地里蚊子很多。好在他穿着长裤,只是胳膊和脖子给咬了两个包。他嘲笑自己:“干好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了小面馆的后门,刘山隐藏在墙角的暗处,然后伸手敲了敲门。很快门就开了,他一侧身就钻进去了。卧室里开着灯,刘山担心有人透过玻璃看见他,就躲在外间轻轻地说:“把灯关了吧。”胡秀琴则不在意,嘲笑着说:“看把你吓得。”然后关了灯。虽然两个人是新组建的情人,但一点儿都不尴尬。他们像鬼混了多年的老相好一样开着玩笑。刘山说:“今天我可养好了茬,你可要挺住呀!”。胡秀芹更是泼辣,说:“小样儿!你有多大能耐你只管使,就怕你到时候怂了。”刘山说:“那咱们就试试吧。”
办完事,两个人说起了闲话。刘山夸赞胡秀琴说:“你做的菜真好吃,在哪所烹饪学校学的?”胡秀琴说:“还用去烹饪学校,哪有那个闲钱。这些年我在饭店打工,捎带着就跟厨师学会了。又买了几本书,看看就行。我还会面点。”刘山说:“你挺会钻研的呀!”胡秀琴说:“不钻研行吗?我们不像你们,天天混也有钱。我们得真刀真枪地干。”
刘山又问:“你们哪天客人最多?最忙?”胡秀琴说:“周一客最多。因为周一开学,有些学生和家长都来吃早饭。再就是周四周五也行,很多人赶集,也来吃早饭。”刘山说:“哎呀!明天就是周四了,我快点走吧,你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好起早干活。”胡秀琴笑了,说:“你是不是怂了,想逃跑。哪里逃!”说着把刘山又拉上去了。
刘山觉得胡秀琴很有趣,又有便利条件,就老往她那儿跑。一天夜里,两人苟且后,胡秀琴突然笑了起来。刘山问:“乐啥呢?”胡秀琴犹豫了半晌,问:“你想看片不?”刘山不解地说:“看片?”胡秀琴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毛片。你没看过吗?”刘山明白了。她说的“毛片”就是黄色影碟。他听说过但没看过。急切地说:“看!我还没看过呐。”于是,胡秀琴就赤裸着下地,用DVD播放影碟。在电视屏幕的映照下,刘山看清了胡秀琴隐私部位的茸毛,就想:“之所以叫‘毛片’,大概就是因为人体隐私部位有毛的缘故吧。”
好家伙!淫秽的画面把刘山看得血脉喷张。看完一张,还要看。胡秀琴想:“既然你爱看,我就用毛片勾着你。一次就让你看一张,这样你就会常来。”就撒着娇儿说:“小宝贝儿!一次就看一张。不能多看滴。”她又拿出一张,像挥舞着小旗子似的,说:“这张最好看,但是得等到最后,等把这些都看完了,再看这张。”因此刘山每次再去,都央求胡秀琴放那张最好的,可胡秀琴偏偏不放,调刘山的胃口。
刘山一有机会,就去给胡秀琴捧场。凡是有医生请他吃饭,他都说“秀琴面馆”的菜好吃,建议去那。久而久之,医生们也说那里的菜好吃,因为刘院长说“那里的菜好吃”,自然那里的菜就好吃。医生们就成了那里的常客。学校的张老师也说那里的菜好吃,他经常领着几个哥们儿去吃饭,因为他的好朋友刘院长说那里的菜好吃呀!此外,由于县城的食材质优便宜,面馆所需的如海鲜等大都从县城采购。每次购买食材,胡秀琴就给刘山打电话,刘山就让王志成用班车给捎回来。在刘山的帮助下,秀琴面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刘山想:“其实胡秀琴挺优秀的。自学了厨师,又非常勤快,自主创业。用‘自强不息’来形容她一点都不为过。这人是蛮不错的。”刘山由“恨”转“爱”,不再抱着“玩女人”的心态来对待她了,而是对她尊重起来。
冬日里的一天,胡秀琴以感冒的名义去找刘山,她见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就神秘的说:“过两天长利就回来了。今晚去看片吧。要不他回来你就看不成了。”刘山心领神会地笑了,问:“看最好的那张?”胡秀琴得意地说:“当然是最好的那张啦!你不是天天要看嘛!”刘山说:“太好啦!一言为定!”胡秀琴要走,刘山问:“弄点感冒药不?”胡秀琴说:“废话!我要那玩意儿干啥!”
夜里,胡秀琴果然给刘山看最好的。原来是十个男人对付一个女人。胡秀琴说:“这是十打一。我们女人厉害不?”刘山说:“厉害厉害!太厉害了。”胡秀琴又说:“别动不动就以为你们男人本事大。在女人面前,就是小菜一碟。”刘山说:“甘拜下风,甘拜下风。”胡秀琴咯咯儿地笑了起来。
(四)
转眼又是一年。来年正月初三,刘山正在东甘井的家休息,透过玻璃窗忽然见胡秀琴从外面进院了。昨天晚上他就接到她的电话,说是她母亲要请他吃饭,他当时谢绝了。但是他也知道,胡秀琴肯定不答应,还会登门来请他。
胡秀芹进了屋很自然地一一问好。尤其对桂东非常亲热、很坦然,看不出有丝毫的羞愧。刘山想:“这娘们儿心理真强大。我见到赵长利还有一丝的不好意思呐。她见了桂东却泰然自若,真牛逼。”
桂东问她何时回来的。胡秀琴说,她和赵长利刚刚回来。就急急忙忙来找刘山大哥,怕他找个理由躲了。桂东说:“都是自己人,干嘛那样客气,你们有那个心就算他吃了。”
胡秀琴郑重地说:“那可不行!这是我妈请的。猪肉、鸡肉、兔猫肉,都是我妈的。你看我妈呀,她可行了,那么大岁数了,还养活猪、鸡、兔猫子。她说请我大哥,就用她的东西。”她又转向刘山,说:“大哥你可得去!这是我妈的一点心意。这么多年你净帮助她了,她心里过意不去。你要是不去,她就亲自来请你。”见刘山不再推辞,她满意地笑了,又解释说:“大哥你放心!不在我妈家吃饭。我妈家埋汰,又没有电。在我二哥家里吃。”
下午两点钟,胡秀芹的二哥胡大仓就去请刘山,刘山客气一下就随之去了。胡大仓的家是新盖的瓦房。进了屋,窗明几净。客人们都来了,都是胡家人。有胡秀琴的母亲闫玉花,胡秀琴的对象、她的大哥三哥及两个侄子。
胡秀芹早已准备好了几个菜,所以刘山一到就开饭。刘山想:“怎么不见胡长顺?他们为什么不让胡长顺在场?是担心引起我反感吗?”刘山正在想,胡大仓说话了。“今儿个咱们都没有外人,咱们就来它个杀家靼子。”胡秀琴正在外屋炒菜,就赶忙进里屋制止,说:“那可不行!刘山我哥可不能和你们相比。酒这东西喝好了就行,喝多了伤害身体。你们都少喝点吧。”她哥哥们说:“你说那行吗?我们哥儿几个请兄弟来喝酒,就得喝好。”不过,她二哥强调说:“你放心吧!我们喝不多。”于是胡秀琴才放心地去炒菜。
胡秀芹每上一个菜,总是放在刘山的跟前,像嘱咐孩人似的让刘山吃菜。而且一旦她认为是刘山爱吃的或觉得自己做的比较好的菜,就往刘山的碗夹。在她的哥哥们和她的女婿跟前,刘山觉得她做的有些过份了。
胡秀芹炒完了菜,提议要和刘山喝几杯,说:“大哥,我开饭店,大哥你没少给我捧场,我这里谢谢大哥,和大哥喝一杯。”刘山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避开他的目光,说:“咱们都是自己人,见外的话甭说。我看这样,让长利以茶代酒,我和你们两口子喝两盅。”胡秀芹坚决地说:“不行!我开饭店受了多少累呀!长利他也没在家,他在外面又省心又不受累的,不算他。”刘山笑了,说:“长利在外面也是挣钱去了,也不是游山玩水去了,干嘛不算他?”胡秀芹还是坚持说:“不行!不算他。”刘山见此,心想:“快点和她干了算了,免这个疯女人闹出什么笑话来。”说:“好好好。”就和她干了。
刘山的座位正对着窗子,他突然看见胡长顺拄着拐杖进院了,顿时一惊。其他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胡长顺。胡秀芹怕她爸扫了刘山的兴,有些不耐烦地说:“埋汰咕唧的来干什么?”但还是和赵长利一起去外面接她爸爸。
很快,胡长顺由他的女儿和女婿陪着进了屋。他低着头似乎是怕大家的责备,阴沉着脸显得非常紧张,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可是,并没有人责怪他,谁能当着外人的面责备自己的长辈呐!胡长顺突然笑了,就像一个硬着头皮等着大人们的惩罚的孩子,见大人们都原谅了他立刻就欢快了起来。他大声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要和刘、刘山喝酒!”
事已至此只好由着他。给他拿来椅子、碗筷、酒盅,他低着眉眼,不敢正视刘山。等斟满了酒后,他哆嗦着端起来,勇敢地看着刘山,说:“来!刘山,我跟你干一个。”然后一仰脖就干了。大家都让慢点喝,他也不理,说:“再、再给我满一盅。喝酒哪能喝单呐,要喝双。”又给他满一盅,他端起来,神情凝重地看着刘山,说:“要碰杯!”于是两个人端着酒盅,慢慢地碰在了一起。就在那一刻,胡长顺突然咧嘴笑了,大声地说:“干!”一仰脖又干了。然后,他站起来,在门后找到自己的拐杖就走。大家不解,说:“来就来了,怎么又要走?快坐在喝酒。”可他却不理,慢慢地走了出去。别人栏他,他就生气,骂人:“甭他妈的管我!”大家只好让他走了。
刘山望着胡长顺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他不明白胡长顺为何如此,来了又走?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心情?“他来和我和两盅酒是要表达他的内疚吗?”刘山想。
胡长顺一走,大家继续热闹,猜拳行令,胡秀芹也加入进来。一轮下来,胡氏三兄弟有些多了。不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而且也顾及不了刘山了。特别是老三胡大林,他的嘴都不好使了,大咧咧地说:“要说咱全中国的老百姓,都得感谢邓小平。要不是他的改革开放,咱们哪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过去在生产队那会儿,一天累个臭死,连饭也吃不饱。一年过年就给二斤白面,这会儿,白面大米随便吃,酒也随便喝。我这一年喝多少酒呀,赶上那会儿十几年喝的了。”在场所有的人都纷纷附和,说现在的生活水平的确提高了许多。胡大林又继续说:“要说得到好处最多的,就属你刘山啦!要是在生产队那会儿,你刘山能起来?能当院长?就是能临到我也临不到你刘山的身上!你想都不敢想。”
老大胡大升更是长着一副猪脑子,像他的父亲一样有些智力低下。他有些激动地说:“要说刘山我最佩服你,你的心胸特别宽广。要说在生产队那会儿,我们对你也不好呀,可是你一点也不记恨,不但不记恨反而还对我们更好。”他又一次把刘山对他们的种种好处列举一通。胡大升的这番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刘山的心上,他觉得一阵心痛。他再也喝不下去了,就强忍着悲痛告辞了。
在醉生梦死中时光消逝的是那样的快速,转眼间天色就暗淡下来了。胡秀芹担心刘山喝多了,就要送他。刘山不理她,只顾自己走。当他路过石板沟门时,就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向沟里张望。朦胧中胡长顺的在半山腰儿的小房子依稀可见。刘山想:“此时的胡长顺一定正孤独地躺在自家的炕上吧!他是在睡觉呢还是在回忆他曾经的辉煌呢?他对自己当年的做法会不会感到悔恨呢?”对于这些猜想刘山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就在那所小房子里,胡长顺和闫玉花生养了一群孩子。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抚养的任务,孩子们都一个个的出走了,就剩下他们两人在那里快乐地生活着。“再过些年,他们也会我的父母一样死去,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成了历史。不知在他们的那个世界里,会不会有阶级斗争?是我的父母批斗他们呐?还是他们仍然批斗我们?但愿他们能够和平相处,不再有歧视、仇恨。”
家家户户的大门口都亮起了通明的灯光,清冷的空气及偶尔传来的清脆的炮仗声让刘山清醒了许多。他不再回忆,不再胡思乱想。心情忧郁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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